的意思總不會像他們的外表那樣隨隨便便,他
們隨便的樣子是做出來給外人看的。這瞞得了五鈴兒,瞞不了
我。來到廊亭,我知趣地緊走幾步,超到少奶奶前邊,她果然
就勢站了下來。
她說:五鈴兒,你領耳朵拿燈去。
我在屋裡故意磨蹭,讓五鈴兒找線加固燈架子。燈糊得確
實好,三朵荷花讓竹坯和竹託支起來,兩朵盛開,一朵含苞,粗
粗的大白蠟插在竹籤子上,足能燃到讓花燈漂出五里地t我掂
量時間差不多了,就端著燈出來。少奶奶和大路在廊亭裡站著,
隔著石桌,一動不動,一聲不吭,該說的話似乎已經說過了。
我說:花苞這邊太沉,下水可別翻了。
五鈴兒說:翻不了,把籤子挪挪。
我說:試試看吧!
我把花燈擺上石桌,跟大路要火柴,大路不動,好像沒聽
見。我又招呼他一次,他才把火柴遞給我。我點燃蠟燭,讓大
家湊近了看看,我一下子發現少奶奶的眼裡含著淚光,忙說挺
好挺好,一口氣把燈火吹熄了。我和大路向外走,我能聽見大
路壓低聲音呼了少奶奶一句,像道個珍重,也像道別。我心裡
酸溜溜的,覺得這一切都讓我奇怪,更讓我震動。
少奶奶說:耳朵,燈下了水你跟它走走,別讓它掛在岸上,
能送多遠送多遠l我的福氣和緣分在它身上,別讓它翻在家門
口,要翻讓它翻到下游去。耳朵,替我送送它,你要上心呀w
我說:哎!您回屋去吧。
黑燈瞎火的;我的眼也溼了。來到烏河岸邊,河裡的燈已
經滿了槽,像一群螢火蟲慢慢往下飛。我和大路在一處避靜的
水灣把荷花燈放下去,沿著河岸送它。它常常攏到岸邊來,打
著轉不想走,大路伸著長胳膊一次次推它的底座,鞋和褲腿都
溼了。我找了一根長竹竿,一邊走一邊撥它,讓它永遠離岸遠
遠地漂盪,想停也停不住。前後全是燈,有一些翻了,還有一
些無人照料的歇在河邊,蠟燭將要燃盡,另有一些燈乾脆就在
河心燒起來了。
我們送著少奶奶的荷花燈一直往下走,過了屠場,水漸漸
急J’。在烏河扎入瓊嶺峽谷的地方,靜靜的河水突然奔騰起來,
發出佔陣陣嘯聲。荷花燈競然沒有翻,流星一樣射出去,很快
就沒有蹤影了。
我說:完了,回家吧。
大路說:完了。完了口
他站在岸邊點了一支舌茄。
他把雪茄抽完我們才往鎮子裡走。
我們站在那麼,待著,數著。
一共翻了四十六盞燈口
荷花燈翻在前邊了。
4月3日錄
我做慣了白口夢,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曹家會提拔我做火
柴場的管事。這種美差別的奴僕連想也不敢想,再說我過了年
才十幾歲,在榆鎮的佃戶眼裡差不多隻能算個黃口小兒。我嘴
上不說,心裡很快活,覺著自己活得總算有一套宇。
那夭大少爺把我叫過去,眼神兒跟往常就不一樣,很器重,
很上心,還要把這些意思告訴我,讓今呢白他是多聲瞧得起我·
我不能不感恩,他話一出口,我撲通、一聲就跪下來。我叩疼了
腦門兒。
我說:謝大少爺了工
他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