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雞仔往回看去,見那人沒有走開。
一身玄色的長袍兀然立在樹下,肩頭一隻繡白鶴展翅欲飛,此時此刻,蘭臺的公子正痴痴地朝她望來。
唉,公子呀!
公子。
而今他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
小七不知道。
但不管他在想什麼,都會有一個叫姚小七的魏人在這裡陪他,陪他走將來他不得不走的路。
就那人怕雞這件事,小七還專門去問了章德公主,章德公主偷偷地笑,”你可見過哥哥吃雞?”
哦,仔細想來,的確從也不曾見過。
他常吃牛羊,又喜食魚蟹,唯獨不曾見他吃過雞鴨。
章德公主解釋道,“哥哥能怕什麼,他不過是極不喜歡酉禽,那尖利的爪子和堅硬的翎羽他碰了不適罷了。”
她還說,“哥哥很小的時候,王叔使壞,有意在哥哥被褥之中藏了一隻死去的酉禽。若是尋常的孩童,早被嚇壞了。便是從那時起,哥哥便碰不得那東西了。”
小七心口發緊,啊,原來竟是這樣。
蘭臺與扶風的明爭暗鬥原來自那時便已經拉開了帷幕。
章德公主還道,“但你願養,哥哥也全都依了你。小七,哥哥待你是真的好。”
是了,公子待她好,當真是好的。
那麼適才便不該用雞仔去嚇唬他,適才該應了他,應了他會為他釀許多的桃花酒。
你想,那人為了她,專門把桃林搬進了蘭臺,她還不能為他釀幾罐桃花酒了嗎?
怎能因了從前的事小氣吧啦的。
她姚小七才不是一個小氣鬼呢!
小七心中歉然,忙又問道,“公子那麼小,良原君怎麼忍心嚇唬他?”
章德公主憮然嘆氣,“權力之爭,哪分什麼年紀大小。王叔野心昭昭,早就把哥哥看作了勢必要除去的人。後來哥哥開始養獵犬,也養起了青狼。小七,你記得王叔家的阿棠嗎?”
哦,阿棠,小七記得呀。
是良原君總掛在嘴邊的女兒,最初良原君便是聲稱拿她當作了阿棠看,才將她誆騙進了扶風,大半夜的又用許慎之為餌,引她聽了密謀,迫她不得不站了隊,這也正是扶風報信最初的因由。
小七點頭,“我記得,可與阿棠有什麼關係?”
章德公主垂著眸子,面有不忍,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哥哥的獵犬咬死了阿棠,幾乎把阿棠的腳吃了個乾淨。他們看似是叔侄,實則早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了。”
小七心中駭然,不由地身上一凜,打了個冷戰。
先前只知道阿棠的死與蘭臺有關,也知道平陽公主為阿棠納制了無數雙的緞履,每一年,每一歲,每一雙的緞履都繡著精巧的棠棣之花。
如今想來,當真是脊背生涼。
那是一個母親對亡女的愛,也在日日夜夜地提醒著良原君——
他至愛的阿棠到底是慘死於誰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