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空比夏日的要低沉得多,也要暗得多。
月黑風高之下,寒光一閃。
最後一個殺手門人緩緩倒下。
殺手門在傳言中再厲害,也不過是散兵,單打獨鬥慣了的人組合在一起,威力反而大減,也就給了阿茶可乘之機。
雪地被染紅。
每個屍體的命門上,都插著一小截細細的冰錐,冰錐在熱血的包裹之下,一點一點流著細汗。
月光之下,阿茶的影子被拉長,給這本就了無生機的雪原添多了一筆蕭索。
阿茶冷漠地看著正在流血的左臂,微微皺眉,“看來,要延誤了。”
殺手門的兵器上有毒,她雖然剋制著,但撐不了多久,當務之急,是要先解毒保命。
她掃了一眼雪原上的屍體,確定等冰錐一化,從傷口處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數和使用的暗器之後,才策馬而去。
馬蹄踏碎了冰雪,驚擾了月光。
阿茶跨過漫天大雪的平原,騎著馬踏進林海,來到最近的城門之外,將馬藏於林邊,以夜色為天然屏障。
已至宵禁的時辰,城門緊閉,她棄馬,提氣,飛身躍上樹尖。藉著樹梢的力,瞬間越過了城門。
城牆的高度,對於已經中毒的阿茶來說,有些吃力,卻不難翻越。
進城之後,她直接去了藥鋪,以非正常的手段,取了藥材。
臨走之時,不忘在藥櫃上多放了銀兩。
阿茶看著在黑夜之中發亮顯眼的銀錢,忍不住一笑,心想,若是聞松知道此,定要好好教訓她一番什麼“不問自取是為賊”之類的話了。
做完這些之後,阿茶回到拴馬處,解了繩,牽著馬,往林海深處走。再尋了一處空地,燃了篝火,著手為自己解毒。
等做完這些,已經過了約兩個時辰。
若不是她隨身帶著能抑制毒性的藥,只怕早已身殞。
空地上方的夜空無星。
林中偶有風聲。
雪地上的篝火燃燒得旺盛,熊熊的火光蓋過了此刻明明暗暗的月光。
火堆燒得作響。
周圍的白雪化了一圈。
阿茶靠在一棵樹上,本來為了調整氣息而合上的雙眼,漸漸睜開。
她先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運氣,確定毒性消散後,便熄了篝火,再次策馬離去。
權衡利弊之後的阿茶打消了回頭尋找晏安,揪出內奸的念頭。
她想,不管跟殺手門有聯絡的人是誰,晏安因著公主的身份,又有禁衛暗中相護,應是沒有大礙的。
當務之急還是歸京,完成晏安的囑託。
阿茶不敢歇息,騎著馬一路狂奔。
……
阿茶和晏安都是如是想。
她們都覺得無人敢對大祁尊貴無比的公主動手,可她們忘了,這位公主如今是“微服私訪”。
“微服私訪”的公主在有心人的眼中,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既然是沒有亮明身份的公主,那在途中偶遇山賊,出點意外,在這個年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
阿茶疾馳身影上方的月光昏暗,大祁皇宮中的月亮,則是十分明朗。
只因今夜的京城,大霧散去,雲層稀薄。
月光透過窗子,試圖照進每一個無光的角落,卻忘了它的一片清輝,實是有幾分森冷。
它悄悄觸控無垢的臉頰。
無垢驟然驚醒。
她立馬坐起身,大口喘息著,冷汗涔涔。
簾子之外的薰香散發著怡人的香氣。
青黛聽見動靜,手捧著燭光走近,“殿下?怎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