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稱罪認錯,撩開帳簾。又一藍衫小童用一托盤託著一隻小玉盒與一白瓷茶盞上前。褐衫小童開啟托盤上的玉盒蓋,用玉勺挑出一勺烏黑膏脂,調進茶盞內的水中,何述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青衣小童道:“恭賀少爺,少爺這些時日神光斂目,體溢芬芳,修為更進了。”
何述一呵:“又嘴乖。自我內丹被王硯那王八羔子所壞,這副殘軀,只能墮落紅塵待毀罷了。而今也不過為得少一絲汙穢,多一分清靜。”
青衣小童道:“小奴不敢言道,但覺得之前那虛空子法師說得極是,少爺當日劫難,怎說就不是為了破而立之?少爺如此堅心誠意,悟得大道只是遲早。”
何述又輕輕一籲,起身著小童為他穿戴冠服:“讓那小知縣進來罷。”
青衣小童領命出屋。
褐衣小童道:“公子胸襟真非旁人能及,這知縣太有福氣了。若是遇到旁人,不知怎麼拿捏他呢。”
藍衣小童抿嘴:“這算個什麼人?咱們公子又是什麼身份?難道竟與他較真兒麼?”
褐衣小童恍然:“是小奴錯了。”
何述也不言語,懶懶走到外間廳中坐下。
青衣小童和小吏已引著張屏在門外等候,何述視線略一掃,示意准入,張屏入內見禮。何述問:“先行者可安好?”
張屏知道他是問樹下那具屍體,遂道:“稟大人,逝者已矣。好或不好,下官不能代答。但殺害死者的兇手,下官一定抓到。”
何述道:“既已矣,前塵恩怨,分明如何,不分明又如何?”
張屏略抬頭:“稟大人,據線索推測,殺害死者的兇手已連殺數人。若不分明,或還會有人遇害。罪需從法,是古往今來刑律之根本。因此下官必須查個明白。”
何述一籲:“都是執念。罷了,方才本司喚你,你說沒空。這會兒卻過來,又有什麼事?”
張屏再一揖:“大人傳而未至,下官知錯。下官前來呈稟御匾供懸儀程及慈壽村地宮挖掘相關文書,請郎中大人批示。”
何述哦了一聲:“拿上來吧。”
褐衣小童從張屏手中接過文書,捧與何述。
何述先拿起那本儀程文書,翻開掃了一眼:“蘭珏寫給你抄的?”
張屏答:“下官不通禮儀,得蘭大人指點,自行歸納出幾條,又經同僚謝縣丞修正了兩條。”
何述微挑起嘴角:“你倒爽快。只是這蘭侍郎,想過問我們工部的事兒,知會本司罷了。從你這裡繞彎子作甚。”
張屏略抬起視線:“下官以為,蘭大人並無此意。”
何述微側首:“那你說一說,蘭侍郎身正休省,卻於本司傳召地方知縣相談之時,先將張知縣叫去,讓你寫出這麼一本東西拿給我,倒是什麼意圖?”懶懶斜倚上椅靠,“本司身負之欽命,蘭侍郎又預備插手多少?”
張屏再一揖:“下官無資格作答。大人之前傳喚,下官未至,是下官自己的行徑。與蘭大人之後的傳喚無關。”
何述又哦了一聲:“你說本司先前傳你,你未過來,不是因為蘭侍郎召你過去?”
張屏道:“稟大人,不是。傳喚下官的那位可以作證。是下官先回稟暫不可過來。之後,蘭大人那邊的口訊才到。”
何述緩緩道:“怎的本司與蘭侍郎差不多同時傳喚你,你倏忽沒空,倏忽得閒,如斯反覆?”
張屏躬身:“下官知錯。預備上稟的文書,下官尚未備好。故請暫緩拜見大人。蘭大人傳召,下官不知是什麼緣故,就先過去了。”
何述口氣仍是徐徐道:“蘭珏官位高本司半階,我與他差不多同時傳你,你先去他處,原本不錯。只是他正在休省,禮部與此縣,應也暫無公務須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