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裡,身上只蓋著一塊竹蓆,竟活著,慈幼堂的人就給他起了這麼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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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港每日停靠許多商船客船,船上的男子難免與本地女子發生點露水情緣,也有專門的花船船孃。船去緣斷,常有嬰兒被遺棄。城中善心富戶捐資建了慈幼堂,有些無子之人也會到慈幼堂中領養孤兒。
但一直有閒話,慈幼堂中多是妓生子。亦發生過,某戶人家從慈幼堂領了個孩子,精心撫育,待孩子長大,能做生計,甚至讀書考取功名,忽有一天,有人痛哭流涕地找上門,說是孩子的親孃親爹親爺爺親奶奶,當年迫於無奈才把孩子遺棄。雖是棄了,心裡是不忍的,這些年一直在默默關注孩子。他們能準確說出孩子身上的胎記之類,有的還能滴血認親。
人心都是肉長的,從小不知的血脈至親到了眼前,多數人會心中觸動。於是這類事結局,少則,孩子這邊出一筆錢;再或,孩子對生身父母和養父母同樣孝敬;亦有的孩子給養父母磕頭謝恩後,就和親生父母一起生活了。
所以,慈幼堂的孤兒很難被人領養,偶有領養,亦多是外地的,由衙門戶房和慈幼堂核驗身份後,帶著孩子遠去,慈幼堂絕不輕易透露領養人家的姓名籍貫。
大多數孤兒都是在慈幼堂長到一定歲數,便自去立足。
慈幼堂有專門的師傅教授各種技藝。有些慈幼堂的孩子有統一的姓氏,但也有幾座考慮到孩子長大後容易被人一聽姓就知道身世,單獨給他們起姓。
簟小筠的祖父簟福即是後一種。
簟福沒被人收養,長大後離開慈幼堂到碼頭做事,成了一名船工。三十餘歲才娶一妻李氏,四十二歲得一子,即是簟小筠的父親簟念恩。兒子十一二歲時,簟福不幸病故。
李氏沒有再嫁。簟福生前勤奮,兩口子省吃儉用,在明州城東小沙巷買了一間小院落,雖侷促,夠他們母子居住。簟福另留下一小筆錢,李氏有位表姐,在碼頭附近開了家餛飩鋪,李氏在鋪子幫忙,掙錢供母子二人日常花用。
簟念恩是個孝子,十三四歲即經表姨夫介紹,到一家酒樓學廚藝。待學滿五年,能做幫廚拿工錢,就讓母親莫再操勞。倒是李氏閒不住,依舊常到親戚店裡。
簟小筠的外祖家河家住在小沙巷臨近的大沙巷。河家有四個兒子,唯有一女,閨名鈴姝,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許多人家求聘,鈴姝偏偏看上了簟念恩。
原來河家世代船民,男人們長年漂在海上,家中只有婦人和孩子。鈴姝每年難見父親幾日,待兄長們長大了,也去船上到處漂,一年見不到一兩回。嫂嫂們常開玩笑似的抱怨,嫁這樣的男人好似守寡,讓鈴姝將來一定找個“腳踏實地”的男人,千萬不要學她們。
鈴姝深以為是。河家住在大沙巷口,她常與簟念恩打照面。簟念恩十分傾慕鈴姝的美貌,鈴姝見他眉清目秀,又在酒樓做事,挺孝順母親,看來是個好脾性又顧家的郎君,亦很中意。
鈴姝之母魏氏與李氏偶爾閒聊,甚欣賞李氏人品。她看出女兒心思,從李氏口中探得簟念恩想當酒樓大師傅,或是想等以後有錢了自己開個店。魏氏覺得他是個上進的年輕人,同意了這門親事。
哪知成親幾個月後,簟念恩對鈴姝說,岳父和大舅子給他介紹了一個活,到某條大商船上當廚子,一去就是正經廚師,不是小幫廚。難得機遇,他不想錯過。
鈴姝心中一沉,說,船上苦得很,給那麼多人做菜,特別累,你吃得消麼。
簟念恩說,有什麼吃不消的,我想多掙錢讓你和娘過好日子。船上的人也不會像酒樓食客那樣挑三揀四,大鍋飯反而好做。以前也有人介紹我去船上做廚子,只是那時我不放心娘,如今娶了你這位賢妻,娘與岳母也聊得來,兩家離得近,可互相關照,我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