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笑笑道:“小人沒見過什麼市面,請貴人見諒。”
“你對那些被堵在城外的流民怎麼看?”待那胖老闆的緊張勁兒過了,秦雷才輕聲問道。
“這個嘛…”胖老闆琢磨半天,才小心道:“俺覺得他們太可憐了,天災**一道降下,也難怪會生不如死。”
秦雷道點點頭,又問道:“你們城裡的民眾,願不願意讓那些難民進城討口飯吃?”口上這樣問,心裡卻道,多半應是不願意的。
哪知胖老闆卻笑道:“那有什麼不願意的?他們不在的時候,咱們京裡地百姓,還覺得少了點什麼呢。”
秦雷奇怪問道:“不怕他們搶了你們的飯碗?”
胖老闆呵呵一笑道:“貴人有所不知。咱們京裡跟別處不同,單單大戶人家就比普通首府的人口還要多,至於各種活計營生,更是多如牛毛,只要下力氣,誰都能吃上飯。”
又不好意思笑道:“還有些掏糞、背屍之類的活計。本地人是不大願意幹的。”他還有一點沒說,就是中都的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價格要比外地便宜許多。同樣一份錢,在中都可以過下去,在外地則不然。至於土地田稅等更深層地問題,更不能指望一個店老闆將其剖析出來。
尋思一會兒。秦雷喝口茶。自嘲笑道:“倒是我沒見過世面了。”
胖老闆趕緊拍馬屁道:“貴人關心的都是國家大事,哪能為這些市井鄉里地雞毛蒜皮操心呢。”
秦雷哈哈笑道:“真會說話,老闆,我把這三樓包一個月可好?”
店老闆簾眉開眼笑道:“那敢情好,您老想包多久都成。”這包一天的費用,就比尋常六七天的收入還高。秦雷一下包一個月,甚至可頂上他半年的收成了,由不得他不高興。
這時沈冰從樓下上來,朝秦雷遞個顏色。秦雷會意地點點頭,對胖老闆道:“你先去忙,我有個客人到了。”
胖老闆媚笑道:“有事您說話。”便點頭哈腰地退下了。
待那老闆退下,沈冰湊近秦雷,拱手輕聲道:“王爺。秦守拙離了三公街後。沒有回京都府衙。”
“哦?他去了哪裡?”秦雷輕聲問道。
只聽沈冰一臉不可思議道:“清河園。”
昔年秦守拙曾經自詡為傳聲筒、出氣筒、泔水桶之三桶官,自然經歷過許多心裡發堵、嘴裡發苦、比守寡還不幸福的時刻。卻也沒有吃過像今兒中午一般難受的宴席。
本來他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已經得罪宮裡那位了,總不能連眼前這位也一併忤逆了吧?可心裡總是火燒火燎的,根本沒法把屁股蛋子穩穩的擱在椅子上。別看他跟文銘禮笑眯眯的談天說地,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更別提聽文銘禮胡說八道什麼了。
秦府尹之所以如此失態,原因很是簡單…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更準確的說是,從他準備認命,跟著文彥博走到黑的那一刻起,終於想明白了。
文家雖然勢大,卻是建立在秦李兩家均勢對峙的基礎上,而眼下李家長子為皇家所殺,雙方已是不死不休地局面,隨時都可能發生傾國一戰,文家的生存土壤自然也隨時會消失不見。恰如那無根的飄萍,別看它今日綠油油的一片,說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就被東風吹得無影無蹤。
可笑他一向自詡精明過人,卻如那井底之蛙一般,非得上了井臺,才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寬,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就是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也萬萬不能選文家,這個必輸無疑地東家啊。
把事情地來龍去脈想個通透,秦守拙霎時好似一盆涼水兜頭澆、懷裡抱著冰,心中哀嚎道:古人云,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誠不欺我啊!為了點蠅頭小利,卻忘了人生榮辱百年,眼光還須長遠這句古訓!我是死到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