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認得雲舒是冰塵公主的貼侍,過來說了會兒奉承話,便退身讓她進去了。
梅禧宮內,正有曼妙女子,水袖長舞。一淡紫棉質衣衫的女孩梳著“丱”髻,坐於眾女子之中,一座古琴之後,素手輕拂,天籟之音,頓時乍洩。
雲舒望著她,露出會心微笑。公主真是擅樂理,不過才學不過數月,便有如此造旨。果然,一曲結束,下面雷鳴掌響,坐頂席上穿鳳袍,已是鶴髮的皇太后笑眯眯地點著頭,“冰塵果然進益了!”
冰塵出來禮了一禮,含蓄羞澀,雖個頭長了許多,仍脫不了稚氣。
皇太后的誇讚卻使長公主頗為不快,今兒是她的生辰,憑什麼讓冰塵給佔去了風頭。當下眾妃接著皇太后的口,贊冰塵不絕。
冰塵直到回到座位,方才看到雲舒在一邊侍立。“你怎麼來了?”
“外頭下雪了。”雲舒笑。“我給公主送披風、暖手來。”
“隨便派個人來就罷了,怎麼還親自送來。”
雲舒只笑不語。夜宴至晚方散,冰塵披好披風,籠著手爐出來,看著外面漫天飛舞的雪花,甚是喜歡。她命宮女前後兩邊給她點燈籠,也不坐車,與雲舒慢慢走回傾心殿。
夜色幽靜,下了雪,便越發顯得寂靜起來。她們踩在雪上發出的溯溯聲,聽起來格外清脆;回首看看,整個皇宮已籠在了雪白之中,傲慢的白梅,在風雪中香氣盎然,幾枝樹枝被厚厚的雪壓著,沉甸甸地低下了頭。
“這可是今年下的第一場大雪呢。”冰塵呵出一縷白霧來。
“瑞雪兆豐年,想必明年又有大收成了。”雲舒淡淡地道。
“你冷麼?怎麼也不披個披風來。”冰塵道,“前一陣子,不是給了你一件猩猩氈麼?”
“那樣貴重的東西,奴婢如何穿得。”雲舒低下頭來,“主子體恤雲舒,可要是外人看了,豈不說我們不知禮數。”
“什麼禮數,這裡又沒有別人。”
雲舒看了看前面後面的宮女,笑著搖搖頭。
冰塵有點微怒:“說話也要瞻前顧後,好煩。”
“誰叫你生長在後院深宮呢。”雲舒輕輕地道。“奴婢有話,不知當不當說。”
“在我面前,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冰塵扮了個鬼臉。
“今兒,是太后想聽公主彈曲子嗎?”
“不是啊,”冰塵歡快地道,“我學了數月,皇奶奶還沒聽過呢。瞧著正好有琴,便上去奏了一曲。好聽嗎?”
“好聽,不過,”雲舒小聲地說,“今兒長公主是主角兒,你駁了大家的高興,想必會使她不愉快呢。”
“怎麼會呢?我讓大家高興了,難道還不好?”冰塵不信的樣子。
雲舒微笑,“若是平時是很好。但是今天,長公主是主角,所有目光放她身上,她才覺得滿足高興。你不曾發覺,在臺上操琴之時,長公主臉色憤憤,幾度對你投以目光。”
“這樣。”冰塵稚氣未脫的臉上有些恍忽,彷彿想不通大皇姐為什麼會這般小氣。
雲舒道:“公主在皇宮生活,要多長些心眼才好。”
“我才不要像那些妃嬪呢,天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
“在皇宮裡,這就是生存之道啊。”
“反正我再過幾年就出嫁了,不會再在皇宮,怕什麼。”冰塵調皮地道。在雲舒面前,一點沒有少女的嬌羞與忌諱。
“萬一要嫁到皇宮呢?”
“傻舒兒!怎麼可能啦!妃子才要嫁到皇宮來!難道我還能嫁給我父皇不成?”說著咭咭笑了。
雲舒苦笑了聲。很想告訴問她:難道你不知道,你的父皇,並不是天下唯一的皇帝。
第四章 命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