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當日從雁門關趨疾山東,心情是大不相同了。蕭峰有時回想,這數千裡的行和,迷迷惘惘,直如一場大夢,初時噩夢不斷,終於轉成了美夢,若不是這嬌俏可喜的小阿朱便在身畔,真要懷疑此刻兀自身在夢中。
這一日來到光州,到信陽已不過兩日之和。阿朱說道:「大哥,你想咱們怎樣去盤問馬伕人才好?」
那日在杏子林中、聚賢莊內,馬伕人言語神態對蕭峰充滿敵意,蕭峰雖甚不快,但事後想來,她喪了丈夫,認定丈夫是他所害,恨極自己原是情理之常,如若不恨,反而於理不合了。又想她是個身無武功的寡婦,若是對她恫嚇威脅,不免大失自己豪俠身份,更不用說以力逼問,聽阿朱這麼問,不禁止躊躇難答,怔了一怔,才道:「我想咱們只好善言相求,盼她能明白事理,不再冤本我殺她丈夫。阿朱,不如你去跟她說,好不好?你囗齒伶俐,大家又都是女子。只怕她一見我之面,滿腔怨恨,立時便弄僵了。」
阿朱微笑道:「我倒有個計較在此,就怕你覺得不好。」蕭峰忙問:「什麼計策?」阿朱道:「你是大英雄大丈夫,不能向她逼供,卻由我來哄騙於她,如何?」
蕭峰喜道:「如能哄她吐露真相,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阿朱,你知道我日思夜想,只盼能手刃這個殺父的大仇。我是契丹人,他揭穿上我本來面目,那是應該的,令我得知自己的祖宗是什麼人,我原該多謝他才是。可是他為何殺我養父養母?殺我恩師?迫我傷害朋友、揹負惡名、與天下英雄為仇?我若不將他砍成肉醬,又怎能定得下心來,一輩子和你在塞上騎馬打獵、牧牛放羊?」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高亢。近日來他神態雖已不如往時之,但對這大惡人的仇恨之心,決不因此而減了半分。
阿朱道:「這大惡人如此陰互的害你,我只盼能先砍他幾刀,幫你出一囗惡氣。咱們捉到他之後,也要設一個英雄大宴,招請普天下的英雄豪傑,當眾說明你的冤屈,回覆你的清白名聲。」
蕭峰嘆道:「那也不必了。我在聚賢莊上殺了這許多人,和天下英雄結怨太深,已不求旁人諒我。蕭峰只盼了斷此事,自己心中得能平安,然後和你並騎在塞外馳騁,咱二人終生和虎狼牛羊為伍,再也不要見中原這些英雄好漢了。」
阿朱喜道:「那真是謝天謝地、求之不得。」微微一笑,說道:「大哥,我想假扮一個人,去哄得馬伕人說出那個大惡人的姓名來。」
蕭峰一拍大腿,叫道:「是,!我怎地沒想到這一節,你的易容神技用在這件事上,真再好也沒有了。你想扮什麼人?」
阿朱道:「那就要請問你了。馬幫主在世之日,在丐幫中跟誰最為交好?我假扮了此人,馬伕人想到是丈夫的知交好友,料來便不會隱瞞。」
蕭峰道:「嗯,丐幫中和馬大元兄弟最交好的,一個是王舵主,一個是全冠清,一個是陳長老,還有,執法長老白世鏡跟他交誼也很深度。」阿朱嗯了一聲,側頭想像這幾人的形貌神態。蕭峰雙道:「馬兄弟為人沉靜拘謹,不像我這樣好酒貪杯、大吵大鬧。因此平時他和我甚少在一起喝酒談笑。全冠清、白世鏡這些人和他性子相近,常在一起鑽研武功。」
阿朱道:「王舵主是誰,我不認得。那個陳長老麻袋中裝滿毒蛇、蠍子,我一見身上就起雞皮疙瘩,這門功夫可扮他不像。全冠清身材太高,要扮他半天是扮得像的,但如在馬伕人家中軀得時候久了,慢慢套問她的囗風,只怕露出馬腳。我還是學白長老的好。他在聚賢莊中跟我說過幾次話,學他最是容易。」
蕭峰微笑道:「白長老待你甚好,力求薛神醫給你治傷。你扮了他的樣子去騙人,不有點對他不起麼?」
阿朱笑道:「我扮了白長老後,只做好事,不做壞事,不累及他的名聲,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