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拜天,曹三軍連假都沒請一個人去了東格莊。東格莊是公社駐地,趕上禮拜天便有集市。上午九、十點正是熱鬧時分,曹三軍混在人堆裡有點扎眼,明明是個娃娃偏偏穿著身軍裝,看起來有點來路不正。曹三軍當然不知眾人的想法,還以為這滿集市的人最神氣的一個就是他了。
曹三軍一個攤兒一個攤兒地逛,管它賣的是農具還是地瓜秧。碰到了一處賣朝天鍋的,兩毛錢一碗,幾十號人埋著頭在那裡喝,全都顧頭不顧尾的。曹三軍也來上一碗,也像人家那樣端著碗就地蹲下來,一副安營紮寨的架式。湯是從滾開的鍋裡現舀出來的,曹三軍剛搭上嘴巴,舌頭就給燙得亂跳。喝完之後,滿頭大汗地直起身來,覺得自己剛剛去了一趟威虎山。
後來到了一個專門買賣牲口的街口,曹三軍就怎麼也拉不動腿了。他盯著那些牲口一頭頭地打量,越打量越是捨不得。後來他認準了一頭額上帶白點兒的牛犢子,心裡說今天非要把它給搞到手。聽到曹三軍打聽牛犢的價錢,那個牛販子吃了一驚。他瞪著眼將曹三軍好一番認識,這兵犢子不像是正經買主,便懶得搭理他。曹三軍卻不依不饒,牛販子沒辦法只好說出一個價錢來。曹三軍把身上所有的衣兜全都翻了過來,大大小小的票子抖落了一地。牛販子說這才幾個錢,買條牛尾巴都不夠。曹三軍又把手錶和鋼筆摘下來,說這下總夠了。牛販子依然搖搖頭。曹三軍又要脫外衣,裡面有一件晴綸衫。牛販子趕緊說算了同志算了同志,買賣事小,讓大軍光了屁股誰能擔當得起。
周遭人轟的一笑,曹三軍一下就惱了。他臉漲得通紅,說操你孃的,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這牛犢子死活歸我!那牛販子眼睛瞪到天上去了,又趕緊賠著笑問他,買下這牛犢子有什麼打算?曹三軍說打算回去好好玩一玩。牛販子一聽心裡明白幾分,說論玩兒麼這牛犢就不如羊羔了。牛販子立時從同伴那裡搞來一隻羊羔,小傢伙渾身雪白,咩咩直叫,誰聽了都心疼。曹三軍果然同意了,一來牛犢個頭太大,回去不好料理;二來他身上的錢實在只夠買一隻羊羔。曹三軍牽著羊羔兒,滿心歡喜地走了。牛販子在那裡半天沒有想通,今日這事可是讓人開眼,青天白日撞上個老總。
見曹三軍牽回一隻活蹦亂跳的羊羔,班裡的人全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曹三軍找來一個紙箱,裡面鋪上稻草,羊羔兒放進去蓋上蓋子到處都合適。小史在一邊看出一點問題,這個樣子不是把它悶死了麼?曹三軍想一想也是,便在紙箱上捅了幾個洞。
羊羔兒安置好以後,就到了午飯時間。午飯吃包子。大家圍著包子坐了一圈兒。曹三軍旁邊明明白白多出一隻羊腦袋。曹三軍對分包子的宮保健說,以後分飯你得多給我一份兒。那羊羔頭一回吃包子,啃來啃去總是不得要領。曹三軍便撅起屁股吃給它看,小傢伙看了一會兒果然就學會了。剩下最後一個包子,曹三軍和羊羔兒都意猶未盡,兩個傢伙便你一口我一口,把那個包子平分著吃下去了。
這件事很快反映到了連部。馬班長被叫到連部瞭解情況。馬班長見了賈指導員就像孩兒見了娘,差點兒撲到他懷裡去。馬班長訴苦地說,這曹三軍哪裡是來燒香,明明是來拆廟的。一班現在的形勢是這樣,班長是曹三軍,副班長就是那隻羊。曹三軍拿著那羊比他親孃還要緊,一個碗裡吃飯不說,還要一個被窩睡覺。羊羔白天吃飽了,便在屋子裡散步,東瞅瞅西逛逛,像個員外。那東西還養成個習慣,總是半夜裡起來解手,早晨起來屋裡到處都是羊糞豆豆,連大夥兒的鞋窠裡都有。馬班長哭喪著臉對賈指導員說,當兵整整5年了,誰知老革命遇上了新問題,一點辦法都沒有。虧了賈指導員經驗豐富,不然這事就只有挨操的份兒了。
賈指導員雖說見不得馬班長這副窩囊相,可他心裡也在掂量。這曹三軍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