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神念,如果先前未以神念探查,或如果那並非一群狼而是任何別的妖怪,再如果當初就死在老狼手上而非與之相交忘年,又如果孩提時未曾受過狼群哺育之恩,抑或……
以上這些假設但凡滿足一點,寵渡斷然不會插手眼下這場妖族內鬥。
但今既知情,便沒法視而不見。
若真的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難免心中有愧,勢必在道心上烙下一抹缺痕,假以時日庶幾生出魔障有礙境界突破乃至日常修行。
恰好也有足夠的實力,所以哪怕明知會被有心人借題發揮,大肆渲染自己勾連妖族,寵渡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就那樣從天而降!
直面妖兵,卻將後背毫無保留地交給了狼群。
話說兩邊本自劍拔弩張,冷不丁有外力橫插進來,最初都有些懵;隨著煙塵漸散,一具魁梧身形漸漸映入睽睽眾目。
那腦袋配上四肢,像人。
套著浴血的紅皮卻近妖。
但無論怎樣有一點絕不容忽視,在臂膀、胸背、腰腹及大腿各處,那些因為衣袍破損而顯露在外的肌肉稜角分明,宛如鋼鐵般硬實,透出一股令見者驚駭的莫名蠻力。
狼族天性較尋常妖獸更為敏銳,故而對其滲出的重重壓迫感觸尤深。
寵渡不過側首回眸,借眼角餘光瞟了一眼,最外圈的二十幾頭精銳狼兵登時奓毛,個個齜牙咧嘴弓身豎尾,如臨大敵也似。
忽起低吼,竟是狼王出聲喝止,這才稍稍安撫住躁動的狼群。
卻說那黑毛狼王已在假丹境界,此時蹲踞垓心,視死如歸模樣,其後一窩狼崽子挨挨擠擠蜷縮在幾隻母狼周圍,止不住瑟瑟發抖。
中圈則有十餘傷老弱殘兀自警惕,準備隨時捨命擋下未被攔截而漏至後方的攻擊。
寵渡見狀正想調侃兩句,不意對面妖兵猛然騷動起來,隨即幾句招呼與斥問自隊伍各處先後響起。
“孩兒們!——”
“可見紅皮猴子過來?”
“那廝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幾個一路圍追堵截,眼見著甕中捉鱉,怎到這裡就忽地不見?”
“爾等本可阻截,緣何無為?”
“安能任其馳騁?”
正是之前圍剿寵渡的幾大頭領率著收羅而來的殘部堪堪趕到,與本就在此圍獵狼群的妖眾兵合一處,更壯聲勢,一俟聽罷左近小妖稟過始末,不由面面相覷。
這小子剛剛奪命狂奔,不管不顧衝到此處,就為了自投羅網?
看樣子也不像無的放矢啊!
作何道理?
關鍵是他如何得知此間正有妖鬥?
漫說妖眾鬧不醒豁,縱是場外旁觀的四宗看客也一頭霧水。
“妖族狗咬狗,他一外人摻和啥?”
“這下好了,裡裡外外全是妖,每隻吐一口涎都能將他淹死;還有假丹頭領坐鎮,想脫困更沒指望了。”
“不過就站位看,其意似在……保護狼群?”
“哦!——”有人拉長聲音嚷嚷開來,唯恐周圍人聽不見似的,“老魔通妖!”
“妙啊,連玄門大忌也敢犯。”
“類似的傳聞不早就有了嘛?”
“難怪我點都不意外。”
“某家義父的錢大抵是白燒嘍。”
“老魔行事雖魔,但腦子總歸是清醒的,該不至冒此等天下之大不韙。”秦旻之眉頭緊鎖,眼觀落雲子陰晴不定的臉色,耳聞八方風言風語,不由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真敢行此逆舉,就算不被妖怪口水淹死,老子也一泡尿澆滅他。”
“到底如何,續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