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獵妖客鬧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街邊茶肆二樓的陰暗房間裡,有兩個人。
一灰髮老嫗手拄蛇杖,正臨窗觀望,面色十分冷峻;身後一張八仙桌,桌邊坐有一名中年道人,道人唇上兩撇八字鬍。
道人抿一口茶,笑問:“淨妖宗安插此間的暗樁已被拔掉,畢堂主可還滿意?”
“倒是有勞你了,”老嫗陰陽怪氣地答道,“陳長老。”
原來此道人非是別人,正是先前獵妖客口中所說,為了打消疑慮而現身說法的淨妖宗長老,陳詞!
“好你個畢梳!論修為不及我,論地位不過堂主,竟不將我看在眼裡?”陳詞心下暗罵,面上卻笑道:“此番誘捕散修用以祭鼎,必定功成,我玄陰宗入主淨妖山指日可待。”
“宗主雄才大略,自然如此。”
“不知宗主安在?”
“今番八處聯動,宗主自要監理各方,不在此處,便在別處了。”
“攻山之期可有定論?”
“哼!按宗主的意思,你身在淨妖宗,富貴都是現成的,藏了這麼多年難保不變卦。莫說確實不知,縱是曉得也斷不可說與你聽。”
畢梳腹誹一陣,淡笑應道:“宗主未曾示下,老婆子也不知呀。”
“此乃機密,理當如此。”陳詞察言觀色,對畢梳的心思多少猜得幾分,卻不說破,“勞煩轉稟宗主,攻山之時我自會見機照應,今日便有勞畢堂主收拾殘局。”
“不勞陳長老掛心。”
“落雲子向來多疑,我就此回了。”
“可別露出馬腳,壞了宗主大計。”
“放心,我自有說辭。”
眼望陳詞遠去,畢梳臉色更為陰冷,把手中蛇杖猛杵在地上,也壓不住“噌噌”上竄的心火。
“該死的刀疤臉!平日裡牛皮吹得兇,用人之際卻鬼影子也不見一個,死了還是怎的?”
畢梳鬱悶至極,好在雜役招收已近尾聲,四十九名壯漢立於臺邊,肌肉虯結,胳膊比女子大腿還粗,正堪祭鼎之用。
“總算不負宗主所託。”
畢梳看在眼裡,志得意滿,
便這會兒工夫,一干壯漢試舉完畢。
臺上弟子放眼全場,朗聲言曰:“最後一個名額,可還有道友一試?”卻聽臺下應道:“師兄、師兄,這不……還有一人麼?”
所有人循聲顧望,順著那人的手指,看向垓心。
全部目光,落在一襲黑袍上。
斗笠遮簾後,寵渡面不改色。
“呀,我還真把他忘了。”
“別說你,便是那位師兄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在場間又一陣鬨笑中,臺上那名弟子也覺得尷尬,訕訕笑問:“道友海涵。你還……舉不舉?”
哪個老爺們兒,會說自己“不舉”?
寵渡聞言沒好氣。
臺下卻空前熱鬧。
“老弟當心閃了腰啊。”
“傷藥可備齊了?”
“敢問師兄,壓死了人可怎麼算?”
“自己找死,怎可怪在師兄頭上?”
“哥兒幾個專門抬人的,要不先把定錢交了?”
謠言與誹謗,止於智者。
尊重與美譽,眷顧強者。
一切,都源於個人實力。
不露兩手,怕是不行了。
寵渡暗歎著,剛抬腳,卻聽外間突起一聲猛吼。
——“誰也別跟俺搶!”
聲如洪鐘,餘音顫耳。
緊接著,傳來連片驚呼,不外“媽呀”“爺爺”“姥姥”一類探究祖宗十八代之語。寵渡頓步側首,晃眼一看,不由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