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我就是踩上去了。”她恨恨地說,有點被他嘲諷
的神情激怒了。
崔斯坦鬆開了她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他雙臂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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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她的腰,緊緊抱住她,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了一起。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迪倫的身子微微發緊,脈搏狂跳不止。她希望他什麼都沒聽到。他摟緊她之後,身子向後使勁拉。迪倫感到腿上的淤泥開始鬆動,隨著一聲噁心的吧嗒聲,這片爛泥地終於放開了她。沒有了沼澤的吸附,崔斯坦這一拔讓她的身子向前傾去。她朝後面踉蹌了幾步,想盡力保持身體平衡,喉嚨裡隨之發出怪聲,
既像是驚聲尖叫又像是咯咯地笑。汙水飛濺,他們的臉上和頭髮上全是泥點子。
崔斯坦的雙臂緊緊摟著她,掙扎著免得兩人一起摔
進淤泥裡。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十幾步後,他們終於站定了。崔斯坦一低頭看到滿臉泥點子的迪倫正在仰頭看著自已。他看到她笑了,也看到了那雙令人迷醉的碧眼中的自己。
迪倫在崔斯坦的懷抱中立足不穩,搖搖晃晃,微微
有些目眩。她對著他粲然一笑,在那一瞬間丟下了所有的羞澀。他的目光也在注視著她。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迪倫的笑聲在喉嚨裡戛然而止。突然間她感覺呼吸困難,輕輕吸了幾口氣,微微張開了嘴唇。
下一刻,他卻放開了她。他走到一邊去,眼晴轉向
了那些山峰。迪倫迷茫地看著他。這算什麼意思呢?她原以為他會吻她,可現在他卻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真是讓人一頭霧水,而且太尷尬了。她剛才是不是太丟人現眼了?她心裡沒譜。她的目光又集中在唯一靠譜的地方——地面。
“我們得趕路了。”他說,那聲音聽起來異常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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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迪倫小聲應和,心裡還有些悵然若失。他
轉過身繼續膛著泥濘前行,而她則拖著疲憊的步子跟在後面。
崔斯坦先膛過了這片沼澤,盡力想把兩人之間的距
離稍稍拉開,好讓自己有時間思考。他感到很困惑。幾十年來,或許幾個世紀以來——在這片荒原很難準確計算流逝的時間——他曾經保護引領著無數的靈魂走完這段旅程。最開始的時候,他扮演的是安慰者的角色,
後來證明這種方式不可能維持下去。他曾經關心著每一個靈魂,傾聽他們的遭遇,盡力撫慰他們。因為他們失去了生命,也不再有未來,當然還要忍受拋下親朋摯愛帶來的痛苦。每一個在旅途終點對他揮手告別的靈魂都會帶走他的一部分,將他的心掰掉一小塊。過了一段時間,他變得麻木無情起來。他不再安慰他們,所以他們也不再進入他的心扉。在過去的幾年間,引領靈魂對他來說無異於是日常瑣事。他儘可能不多說話,能把真相瞞多久就瞞多久。他成了一臺冷漠的機器,死者們的衛星導航系統。
這個女孩已經讓曾經的自己又回來了一部分。她在
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事情的真相,然後平靜接受,
比很多壽終正寢的人都要成熟得多。她把他當人來對待,在這片荒原上,這可是很稀罕的事情。靈魂們都沉浸在自己消亡的悲傷中,甚至不曾想過他們的嚮導也是人。她是個值得他保護、值得他關懷的靈魂。他願意為了這個靈魂獻出白己身體的一部分。
但這種感覺還遠不止於此,他說不清這種情愫到底
是什麼。把她攬進臂彎之後,他的內心深處蕩起了波瀾。
奇怪的感情,這種感情會讓他的腦子裡只想著她,全然105…316
不去注意天上的太陽正在緩慢而危險地落下去。他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