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色落在他的流暢的下頜線上,他垂眼時的模樣很安靜,一如從前。
他的視線明明望著湖面的月亮,卻不像在看萬古不變的月光,而是在凝視著什麼稍縱即逝的霧與煙,短暫而悲傷。
桃桃隨手幾顆石子朝水裡丟去。
石子落在水面上,打散了水上的月光。
很奇怪,明明小時候她最喜歡對著話少的師弟嘰嘰喳喳了,長大後卻完全變了個模樣。
也許是因為他的感情,也許是因為她長大後經歷了太多,再也許是因為那個人是關風與。
如果在她面前說這些話的人是金佑臣,又或是霍迪,她都能笑笑毫不在意,或者乾脆裝作聽不見。
但因為他是關風與,而她恰好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他的愛意就格外沉重。
‐‐不是一件可以隨便敷衍的事。
桃桃有些煩,她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丟進湖裡,驚起了不小的水花。
&ldo;如果今天我沒有叫你上飛機,你會去哪裡?回寂靜寮?&rdo;
她想起白日在申城街道上的情景,關風與站在街道對面,沒有任何想要跟著她的打算。
&ldo;不。&rdo;
&ldo;多說幾個字行不行?&rdo;
&ldo;不會。&rdo;
桃桃快要被他氣死了,可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她有氣也撒不出來。
真想把他推進水裡,桃桃生氣地想。
她又問:&ldo;以後打算去哪裡做什麼?&rdo;
&ldo;不知道。&rdo;他回答依然很簡短。
桃桃不想問了,把自己手裡的飲料一併塞給他:&ldo;不準走,哪裡也不準去。&rdo;
她霸道地說:&ldo;騙了我十年要將功補過。&rdo;
關風與怔了怔,終於轉過頭與她對視。
這一刻,他的神情裡沒有從前的漠然,有的是一絲不可置信的茫然。
&ldo;待在我身邊,等十方煉獄之門補齊,你就滾回混沌界替我去當鳴鐘人。&rdo;桃桃認真地看著他,&ldo;你今年二十四歲,師祖活到了一百多,你應該也可以,到時候就用剩下的八十年時光來彌補你騙我犯下的錯。&rdo;
&ldo;看什麼看?&rdo;桃桃揚著下巴,&ldo;不滿意?不想?你要敢逃跑,我把你腿打折。&rdo;
&ldo;八十年?&rdo;他問。
桃桃很傲然地抱著雙臂:&ldo;不行嗎?&rdo;
&ldo;你會來看我嗎?&rdo;
桃桃想了想:&ldo;腿長在你身上,你也可以回清風觀看我啊。&rdo;
關風與笑了,桃桃很少看到他笑,記憶中他上一次笑已經是件很模糊的事了。
他望著眼前的少女,她雙眸澄澈,無論經歷了多少,臉上也始終抹不掉倔強與天真的神色。
她原諒了他,卻只會用這樣彆扭的語氣說出來。
小時候,她摔壞了李三九喜歡的硯臺,沒有哭,沒有驚慌,而是狡黠地、懇求地看著他:&ldo;師父總叫我死丫頭,如果他知道是我乾的,一定會真的把我變成死丫頭。阿與,你比我高,看上去也比我抗揍。&rdo;
她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口,可關風與明白,也願意。
那日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就將那件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就像今夜,他只是很輕地呢喃著那句八十年,而後朝她笑了:&ldo;好。&rdo;
湖面的風拂動蘆葦叢,辛保鏢痴痴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