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關東煮都會處理掉,陪陪笑臉就容易討得來。他換了一個地方擺攤,做這一行,一天不開工就一天沒收入,之前歇了幾天,已經是極限了。
他不會嘴甜舌滑地招攬生意,能賺些錢全是因為他比其它人更勤快、更能熬。
像這樣冬天的晚上,沒什麼生意,大家就忍不住回去鑽被窩了,街上沒幾個人,就只剩他還能在那耐心地坐著。人人都想回家的時候,只有他還能守得住,多賣一件是一件,他靠這加倍的耐性和堅持來維持生計。
今晚特別冷,擺攤的人不多,顧客也少,胖子吃了些煮過頭的丸子充飢,又坐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賣出去一樣東西,連停下來看的都沒有。
終於有個人朝他這裡走過來了,胖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攤子,視野裡那雙腿緩緩走近,最後在他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定住。
胖子沒有動作,只凝固了一般等著。那雙腿往下曲了曲,蹲了下來,而後一隻手拿起攤上一個做工還算過得去的打火機:「這個多少錢?」
「十五塊……」發音有些含糊,但這顧客竟也聽懂了,掏出錢包付了錢,胖子低頭找還給他零錢,而後那雙腿又走遠了。
胖子繼續坐著,略微的輕鬆和走神。也難怪這位故人認不出他來,他已經變得又老又胖,比讀書時候甚至更胖上一圈,整個人都是灰暗的臃腫,面目全非。在路邊上擺著地攤,連自己以前的同事從他面前走過,也沒想過要往他這裡看一眼。
實在等不到生意了,該是收攤的時候,胖子把東西收拾好,在肩上揹著往回走。這麼冷的晚上,他只想念回到住處以後能給自己煮的一碗熱湯。
他住的是一樓,嚴格說起來是半地下室,除了光線和溼度,其實沒什麼不好。在門口掏鑰匙的時候,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曲同秋。」
胖子本能回了一下頭,在他真正意識過來的時候,瞬間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來不及做出反應,男人已經到他面前了,那氣勢讓胖子驚慌失措起來。手腕被一把抓住,他的手是冰涼的,而對方的滾燙,像是往他手上戴了烙鐵做的手銬。
「是你嗎,曲同秋。」
胖子被抓得疼得厲害,不由哆嗦道:「你、你認錯人了……」
男人仍然狠狠抓著他,力氣之大,讓他的腕骨都喀嚓作響,幾乎要斷裂。
路燈投過來的光不夠明亮,卻也勉強能讓他們看清對方的臉。
男人依舊是端整得讓人有壓力的長相,任寧遠就是任寧遠,除了一點點時間的微妙痕跡,什麼變化也沒有。而胖子就是胖子,再普通不過,胖到這種程度,都是面目模糊,和許多其它的胖男人一樣,沒什麼區別可言。
「曲同秋。」男人用篤定的,卻有些顫慄的口氣。
「先生,你認錯人了。」
兩人緊繃地僵持著,任寧遠突然鬆了一隻手,強行去摸他的臉,脖子,而後胸口。心臟在手掌之下撲通撲通跳著,清晰的,也是真實的。
「你活著。」
胖子感覺得到男人在發抖,弄得他自己也跟著發起抖來。男人臉上說不出是什麼樣的表情,像是深夜在小巷裡抓住一個遊魂。
「曲同秋。」
胖子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然掙脫男人的手,發足狂奔。他跑得不快,男人要再抓住他,他把肩上的包也砸在男人身上,而後逃竄著,鑽進夜色中迷宮一樣的巷子裡。
這些巷子曲曲折折,連老資歷的計程車司機也未必繞得清楚。胖子左右亂鑽了一陣,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終於再也跑不動,停下來,雙手撐在膝上喘了半天。
身後並沒有人跟上來,他知道他已經把任寧遠甩掉了。
然而也覺得那個男人就像在他背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