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了十五分鐘。
我們一推開門,裡面的談話就戛然而止,所有的腦袋都轉過來。福思特走在前面,小聲說:“抱歉抱歉!請繼續。”
我坐到福思特對面,儘管他旁邊還有一張空椅子。小組成員皮特接上剛被打斷的話。我全神貫注地看向皮特;也偷偷看福思特一眼,他這個傻瓜正肆無忌憚地盯著我笑。
這天晚上我和海丁吃完飯後往家走。我不禁自言自語道:不知琳達·亨特 Linda Hunt,美國著名女演員,曾憑《災難歲月》(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獲1983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住在哪個公寓。因為我曾讀到過她就住在佩裡街,我還親眼見過她遛狗。當時我正蹲在地上把維吉爾的大便鏟到垃圾袋裡,她就站在那兒,幾乎和我面對面,她還問我的狗多大了。這個奧斯卡獎獲得者,這個大名人見到我時,我正弓著腰在街上鏟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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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節:維茲和西班牙甘椒(7)
我們往前走時一個坐輪椅的男人在一棟高階建築前的人行道上攔住了我們,我以為他想要錢,沒理他。我走著走著,發現海丁掉過頭去了——他們在交談。我因為遠在前面,所以聽不清內容。海丁這樣跑去跟一個陌生人說話,讓我很惱火。海丁還向我招手,說:“這位先生需要我們的幫助,他一直在等有個力氣大的人路過。”
我力氣大,所以海丁就找我了。那個男人也全神貫注地看著我,讓我很不耐煩又惱火。
最後,那個男人開口說:“謝謝你能幫我。如果你能把我抬上臺階,把我家的門開啟就好了。”
他拿出他的鑰匙串,用他半癱瘓的手摸摸索索地找那把鑰匙。我想,你沒必要現在就給我鑰匙;你可以在門口時再給我。既然我想好要幫他了,我就想早點幫完了事。“等我一會兒,我要把我的輪椅停在臺階這兒。”他說。
輪椅停好後,他按了一下開關,把它收起來。接著他要我從後備箱裡拉出一條鏈子,把它鎖到臺階的欄杆上。
我覺得自己在受擺佈,但我還是擠出微笑。我把手伸到後備箱裡,找到鏈子,然後鎖好了輪椅。而他在一旁坐著,一直嘮叨著說:“小心點,輕一點。”我真想說,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接著他又要我把他抱到家裡去。“就從我膝蓋下面抱我……”
我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因為我剛剛才意識到,我要把這個男人抱上臺階,抱到他家裡去。這時他又說:“輕輕地從膝蓋下面,就像抱孩子一樣。”我突然覺得噁心。
我覺得我是在抱自己母親。
我母親十年前因為中風而右半身癱瘓,因此而坐了輪椅。我一直處心積慮地避開去看她,我上一次看她還是在一年半前。我實在不能多待一分鐘,每次我一踏進她家門,一股要逃脫的願望如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我無非是幫她換換燈泡,推她過橋買一些金槍魚罐頭,然後拆裝一些東西或拿一些東西放她腿上。總是開開關關、移來移去一些東西,彷彿她就專門需要我做這些,彷彿她就積著這些事讓我做,又似乎是特意為我準備的禮物。當然,只是一些瑣碎小事,可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每次去看我母親時都覺得骯髒。她總是不拘小節,她的睡衣總是那麼薄,肉都透了出來。我甚至開始覺得她的每個要求都成了我不想看的陰滬,讓我惟恐避之而不及。
她的公寓不像我們家以前那麼幹淨了。我小時候,我們家總是一塵不染。那張柚木餐桌上若有一粒灰塵,都會引起一場徹底的大掃除。
就像今天抱著這個男人一樣,我也不得不要抱我母親。我要在眾目睽睽下抱她進餐館,我的臉因為羞恥而紅得發燙。在餐館那麼多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