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現在倒好,他的名字就像一個身著長袍馬掛、滿嘴“之乎者也”的老頭子,孤伶伶地站在一群身穿軍裝、臂帶紅衛兵袖標的青年人中一樣,顯得格格不入。他的名字不單是不合潮流,甚至特別地刺眼。而且,亳無疑問地帶有很濃的封建主義色彩,常常會被人誤以為標榜自己崇尚古人,向孔、孟學習,這豈不是有意跟現實作對?要是哪天萬一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一旦與名字聯絡起來,深挖細究,上綱上線,那可是件很麻煩的事,說不準還要受到革命群眾的批判。
前一陣子,紅衛兵“破四舊,立四新”時,學校的女同學不愛紅裝愛武裝,紛紛拿起剪刀,一個個把長長的頭髮、漂亮的辮子一古腦而地剪成短短的“無產階級革命頭”,義無反顧地扔掉姑娘們喜歡的連衣裙、花布衫,穿上雄糾糾、氣昂昂的草綠色軍裝,徹底與舊風俗、舊習慣決裂……年青人常有的不安於現狀、緊跟時代潮流的勇敢行為,終於讓丁寧下定決心,趕緊把名字改了,免得整天提心吊膽。有道是夜長夢多,還是小心為妙,亡羊補牢猶未晚,防患於未然總不會錯。他這樣想,也並非毫無道理,那年月,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這場從未見過的政治風暴鋪天蓋地而來,鬥爭形勢咄咄逼人,縱然道理十足,跟誰講理去?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成份不好的人,一生下來就被打下了階級烙印,留下了先天不足的政治缺陷,人的尊嚴也隨之平白無故地矮了一截,說話、做事,時時處處如履薄冰,樣樣都得格外小心,稍有不慎,“抓辮子”、“挨棍子”、“戴帽子”也是常有的事。平時尚且如此,現今,在這次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中,對待這類人輕則大字報,重則鬥過半死不活,他們不得不夾緊尾巴,一個個誠惶誠恐,生怕有什麼閃失。丁寧出身剝削階級家庭,毫無疑問被劃分在這類人之列,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怪的。 。 想看書來
第三章 丁寧
改換名字,談何容易。本來,要按以往的辦事程式和慣例,實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何況,眼看大學都要畢業了,才想起要去改,哪能不費些周折呢!說不準還辦不成。然而,丁寧沒有想到的是,現在是什麼時候,*浪潮席捲全國,到處都是學生的天下。這一陣子,學生就象被一陣颶風突然刮上了天,社會地位一下子變得異常顯赫,開天闢地從未有過的吃香起來,而且,無論什麼人,當官的、做生意的,甚至連教授他們學問的老師,都怕他們,都得聽他們的。丁寧趕的正是這個難得的時機。
那天,他跑到派出所跟管戶籍的警察說,要將自己的名字改成列寧的“寧”——自從上中學以來,他在學校裡讀書所受的影響都是學習蘇聯的,連打分都是5分制,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最好的社會就是像蘇聯那樣。因此,他對蘇聯的締造者列寧非常崇拜。雖然當時蘇聯最高當局正在大反斯大林,原來親如兄弟的“老大哥”,現在被稱之為“蘇修”,不過,列寧還是一面旗幟,沒有被打倒。一向穩重的他,不像有的同學趕時髦趕得利害,激進得很,紛紛改成“衛東”、“衛紅”、“*”之類的名字,甚至還有改名叫“衛彪”的。這自然未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幾年後,又得重新再改換成其他的名字。
派出所那個負責辦戶口的瘦高個警察對於此類順應時代,改換大名的事,似乎已經習已為常。他聽了丁寧的口頭申請,眨巴眨巴眼睛,原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話也沒有說,轉過身去,從檔案櫃中找到了他們學院的集體戶口冊,抽出來,往桌上一擺,鋼筆一揮,蓋個章,五分鐘就辦好了。臨走時,瘦高個囑咐了-句:“你到你們學院人事科說一下,就說派出所已經同意你改名,讓他們改過來就是。”
剛才走進派出所的那一刻,丁寧還在想,萬一他們不辦或有意為難的話,就說他們不支援學生的革命行動,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