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內裡早已枯朽,一炷香的時間,是他能爭取的最大的時限。
南汐取出那張供紙:“我乃是當朝刑部尚書謝南汐,這供紙上所書,如若不實,本官可做主銷燬,你放心。”
那人艱難地搖了搖頭,南汐會意,伸手就要將供狀撕作兩半。
卻不想對面的老者又咳了一聲:“我...認罪。”
“你隻身一人,如果是怕他們威脅陳家村人的性命,有我在,定保他們無虞,你放心。”
那人又再次搖了搖頭:“並非如此,那些火器,確實是我私藏的。”
他看著南汐,苦澀一抬首,看著那幽暗的牢房內,唯一的那小小方窗。
除了透進來的幾許寂寥月光之外,還能隱約聽到陳家村人喊冤的聲音。
“大人,村民們皆是無辜,那些火器是我一人貪下的,他們皆有兒有女,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陳家村,位於汴州城正北方?”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彌繁鑄都忍不住看向了南汐。
卻見後者頷首:“我知道那些火器在何處了。”
“啊?少將軍還會卜算之道?”
南汐搖頭,看著那裡正道:“老人家,火器如今是否在陳家村的那座廢棄鐵礦山內?”
那垂死的里正聽到這話,極混沌的瞳眸猛得一震,伸手拼盡全力拽住了南汐的衣襬,哀求:“大人,此事真是我一人所為。”
一人所為,便能將整個糧倉的火器轉移?
一人所為,便可以瞞天過海,將已封多年的礦山重新開啟?
如此種種,皆是荒唐。
可眼前這人,並非貪生。
他扛住了這麼多刑罰,只為了保那些與他一起行事的人。
恐怕,那些人,就是如今在外頭的陳家村村民。
“你可知,這是死罪,本官定當遵循律法。老人家,為何如此行事?”
這話,便是答應了他。
他聽得這話,鬆開了手。
“那舊糧倉裡是何物,我原本並不知曉,只不過有人告訴我,拿它們可以換百兩銀子。”
百兩?
彌繁鑄冷笑:“若只是百兩,何必費這些周折。”
“百兩銀子,可救我陳家村上下,三百餘口人命。大人,我為里正三十年光景,做過最大的錯事,便是發現那座鐵礦,卻不想,那是煉獄,一步錯,終生悔之晚矣。”
烏黑的血隨著他的話語,從幹得皸裂的唇間流出。
“大人,這供紙之上是何罪名我都認,我並不無辜。我手上,十幾條人命,早就該死了。”
南汐的眼色凝重,舒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那並非你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