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夕爭抬起了眼簾,道:&ldo;王爺不如把手中的兵權上交給聖上,既然南北無戰事,自然軍權應該交回君王。&rdo;
楚因略略思索了一下,便笑了,原夕爭這一計打得是楚昪的七寸。楚昪最大可以依賴的資本正是軍權,他手中有著南朝最為精銳的部隊。楚因這一仗原本就借了楚昪的十萬人軍,可是他不將十萬人軍還給楚昪,而是將軍權還給了昌帝。楚昪若是不能像楚因那樣將軍權交出,昌帝會更加懷疑他有私心,甚至會懷疑他是否有謀逆之心,這就逼得楚昪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失去軍權,或者是徹底失去君心。
軍權是一柄雙刃劍,任何撫摸過這柄劍的人都不能不留下傷痕,倘若有人不小心,這些傷痕甚至可以的致命的。但是原夕爭知道無論楚昪如何小心,楚因都會給楚昪以最致命的傷痕,因為持有軍權可以犯下的罪都是滔天大罪。原夕爭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輕輕彎腰行了一禮轉身離去。楚因端著茶杯,卻久久地看著原夕爭離去的身影。
隔天原夕爭上朝之時,楚因便當堂提出了歸還軍權於君王,令得滿堂震驚,但隨著幾位重臣的力擁,原夕爭意識到楚因的實力已經到了可怖的地步。不過短短一夜,除了陳昂文以外,其它二公加上九卿居然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支援楚因的提議。原夕爭知道這裡面不都是楚因的人,他們當中還有很多是昌帝的人馬,可見昌帝已經完全改了他想要讓皇室子弟們相互制約的念頭,而是急於撲滅這場蕭牆之禍。
楚昪這幾年其實一直未有真正培養起自己的朝堂勢力,之前是他不需要,因為他要體現君王的意志,之後是因為楚暠的多方阻擾。而此刻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當楚昪真正意識到了朝堂政治威力的時候,已經晚了。
楚暠儘管也震驚於朝堂上楚因的一呼百應,但是楚昪之前的異軍突起讓習慣了楚昪是自己附庸的楚暠來說,不亞於是一種背叛,而陳昂文當然能意識到此刻他們與楚昪極需要聯盟起來對抗楚因,可是過於考慮得失無疑是這位政治老手的致命傷。只那麼短短几瞬的猶疑,已經足夠昌帝順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的首肯與嘉許令陳昂文再後悔已然晚矣。
陳昂文跨出了朝堂的金坎門,看看腳底下層層的雲石玉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權力的獲得是需要如同登梯一般,一步接著一步辛苦才能登上頂峰,可是它一旦失去便如同墜入萬丈深淵,眨眼間便粉身碎骨。陳昂文知道此刻沒有了軍權的楚昪已經不夠資格與楚因楚暠三足鼎立,楚昪唯一的機會便是趁著還沒有將軍權交出之時,立時便反了南朝,逼宮自立為帝。
陳昂文皺了皺眉,楚昪倘若要是真走到了這一步,他倒不介意,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楚因比楚昪更令他覺得遍體生寒。
上交虎符,安插人馬,梁王府的人忙得不亦樂乎,楚昪的動靜比之他們反而要遠遠小得多。梁王府的人似乎都沒想到楚昪能這麼順從地交出軍權,雖然一時之間不能拿這位德王怎麼樣,但是人們都知道楚昪現在是拔了牙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很多人都在等梁王的決斷,畢竟德王現在不過是一時之失。也許隔了一段時間等昌帝氣消了,便會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楚昪的好處,楚昪畢竟是他多年栽培,心目中的太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沒有比東方景淵與湯刺虎這些經歷過很多生死大險的人心裡更清楚了,他們需要的是楚昪徹徹底底地失敗。
可楚因似乎跟他們一樣,也在等待。
清明時節的雨如同絲線一般,下得沒完沒了,總算一日午後出了太陽,綠竹便陪同著原夕爭返回了原村祭奠。當年兩個人離開的時候這裡是一片廢墟,現在雖然有人收拾過,但依然是殘壁斷垣。如果不是間或有烏鴉的呱噪聲,死一般寂靜的廢墟真令人不寒而慄,生似這裡已經不屬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