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總兵的親兵馬隊一個個盔明甲亮,雄赳赳,氣昂昂,一派驕兵悍將子氣,倒也將鳳陽城中軍民唬的一愣愣的,紛紛誇讚感嘆,如此軍威自天啟朝以來今日終於再得一見。
斷續聽了民眾們的高聲議論,孫之傑自是得意到了極點,雖然這殊榮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天上掉下餡餅,又豈有不接著的道理?與之相反,夾在親兵馬隊裡的鳳陽巡撫朱大典卻又是另一番心境。
眼看著闔城軍民正在用前所未有的熱情歡迎著這位與鳳陽守城一戰沒甚關係的總兵,心裡不由得大罵百姓們瞎了眼睛,他幾次都想跳出來聲言他朱大典才是鳳陽守城一戰的最大功臣,如果沒有他,你們一個個現在早就成了流賊裹挾的喪家之犬,哪裡還會如此從容的站在這裡?
但是,朱大典沒有勇氣站出來,因為他是被孫之傑以逃兵的名義押解回來的,短短的十餘里距離,孫之傑走了整整一天。期間與鳳陽城李信的幾次公文交涉,孫之傑也毫不隱瞞的讓他看了。孫之傑如此所為當然沒安好心,這些公文往來裡主要一點就是如何處置朱大典。這方面李信看起來也算厚道,只說朱大典畢竟是朝廷封疆大吏,雖然又棄地私逃的嫌疑,卻不可慢待,只宜軟禁形跡,帶回鳳陽再報與朝廷聽憑處置。
孫之傑初時也對李信稍有疑慮,怕是兩人齟齬火併才惹出的這些事端,但見李信的一番表態全然都是一派公心模樣,便疑慮盡去。至於賀一龍的處境就沒那麼好了,李信直言此人乃是戰犯,須受大明國法處置,必須鎖拿入城。
幾封公文裡對朱大典與賀一龍兩人的處置建議截然不同,但孫之傑卻不得不佩服李信的心機,表面上他對朱大典極為寬厚,擅離治所之地,就算報上去,朝廷也頂多是申斥一番算罷。可朱大典的麻煩卻是與賀一龍易裝結伴而走,而賀一龍又是革左五營五大賊首之一,李信公文中明言此寮招安是假,多行不軌,將其鎖拿進城,就是將此人將賊首看待。
那麼,問題來了。朱大典身為一方封疆大吏,與流寇賊手結伴私逃,這意味著什麼,就算三歲稚齡童子也想的明白。也由此,孫之傑收起了對這位鼎鼎大名的鎮虜侯的輕視之心,反而還極力的配合起此人的各種建議。就說處置那賀一龍,孫之傑的鎖拿可不是簡單的控制其行為,百斤的鎖鏈鐐銬乃是用大錘硬生生的砸實到手腳之上,即是根本沒有鑰匙可解,若想再除下來只怕沒有數日之功,很難不傷及手腳骨肉而安然拿得下來。同時,又為了防止賀一龍亂說亂話,這孫之傑也頗為費心,用了一個類似馬嚼子一般的東西,直接鎖到他頭臉之上,如此便連話都說不出來。
眼見著賀一龍如此慘況,朱大典心驚不已,便立時收起了對此人的求情之心。
朱大典混在親兵馬隊裡身穿也是普通軍卒的衣衫,還不甚顯眼。賀一龍便恰與之相反了,在親兵隊伍的末尾,孫之杰特意安排了一匹戰馬強拉著此人,其身後則綁了一塊長長的木牌,上書七個血紅的大字,“流寇賊首賀一龍”!
隨著馬隊過去,夾道相迎的軍民們終於注意到了這個以戰馬前來的身負鎖具之人,不過識字的人不多,便指指點點紛紛猜測著這人的身份。終於人群裡有識字的指著賀一龍身後的木牌牌,以一種極為激動的語氣念道:“流寇賊首賀一龍……”此言一出,場面頓時便有失控的架勢。革左五營在圍了鳳陽之前半年間,已經有一部人馬由湖廣河南交界處的英霍山流竄過來,為患已久。革左五營幾個大賊首的名號,自然也在鳳陽民間惡貫滿盈。
聽說這被戰馬牽拉之人乃是惡貫滿盈的五大賊周之一賀一龍,率先反應過來的百姓們便衝他扔石塊,吐口水,甚至有人還當眾啊了屎尿,以草葉包裹砸了過去。一時之間,賀一龍便成了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人人皆喊殺之。
“剮了他……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