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頭豪飲,幾乎是半飲半灑了去。眾兵將一齊舉碗一口飲盡,一個接一個地將酒碗摔砸在地。
兵群眾不知是哪一個忽然高喊了一嗓子,“大隋早已潰散,憑什麼要拉了咱們去陪葬!”
“家有妻小老母,我若回不去,誰人來養活她們?豈不是等著餓死?”又有人喊道。
“哪個皇親貴戚顧過咱們的死活,大夥兒莫再替他們填命!”
……
眾兵卒本就無心應戰,這一來,更是紛紛扔下手中的兵刃,作勢起亂,再不願上陣。那邊有將領發覺情勢不妙,待要上前圍捕領頭扔下兵刃的郎將與挑事的康三郎時,已然來不及。城外震天撼地的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城樓上尚未完全布排好,喧雜喊叫亂成一片。
那郎將無暇再顧及康三郎他們,領著他的兵卒匆忙往城樓上趕。等他奔上城樓,忽又想起那借著送陣前酒,領頭作亂的胡商來,猛然醒悟,只怕他是要策反了守城門的兵將,從城內接應,他暗呼一聲不好,返身站定,迅速拉開手中的弓,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地瞄準人群中那名粟特胡商的腦袋,拉緊了弓弦,飛射出一箭。
康三郎聽聞唐軍已至,加緊了遊說守城門的兵夫郎將,哪裡留意到一支要命的流箭正直奔他腦袋而來。待他瞧見這支箭時,它卻已教人格擋開來,直墮地下。康三郎唬得一腳跳開去,驚魂未定地抬頭去望將將救下他的那人,瞧著眉目甚是眼熟,愣了一息,他便笑著大叫起來,“英華。”
英華來不及應他,抓過一張弓,回身反射一箭,正中城垛上放暗箭的那名郎將,只見他搖晃了幾下,便消失在了城牆後頭。
“諸位弟兄,唐國公領來的是義軍,入城後絕不濫殺搶盜,家家戶戶皆有飽飯食!”英華帶領的“隋軍”中有人大聲喊道。
城內城外飢餓已蔓延開來許久,一聽有飽飯食,群情又激奮起來。
“開城迎唐軍,開倉食飽飯!”不出片時,口號聲齊整地響了起來,眾人七手八腳地搬走了巨大沉重的門栓,幾十個人一起,竟將城門緩緩開啟。
城門開啟處,烏黑油亮的汗血馬,載著霸氣蒸騰的李世民,一騎當先衝進了城內,幾乎無人敢阻抗。隨著城樓上一聲大喝,滿身血汙,殺紅了眼的陰世師嗷叫著便衝下了城樓,朝著李世民直撲來。
陰世師在城樓上擋殺許久,原本就已筋疲力盡,下了城樓方才察覺,城門並非被人攻破,卻是教守城的兵將們自行開啟,他心知軍心已散,此戰該完結了,他的命數也該終於此了。
他與李世民對峙了片時,兩眼直盯著年輕氣盛的李世民許久,腦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現了當年他亦是意氣風發時,大破吐谷渾與黨項,那凌人的氣勢,與眼前的年輕郎將如出一轍。
“陰將軍一世英豪,也該略想一想,楊廣奢靡無德,連年的戰亂,百姓何以聊生。我父子今日引兵入城,並非要篡奪帝位,只願擁立新帝,掃定天下,使民休養生息,安居樂業。”李世民安坐馬上,拱手勸道:“二郎原是晚輩,實不願與將軍動手,亂了禮儀,還請以大局為重,棄暗投明。”
陰世師啞聲大笑,那笑聲聽起來彷彿一瞬蒼老了十歲,卻仍舊鏗鏘有力,“二公子只管放馬過來,某戎馬一生,絕無作人俘虜的打算。”說罷便高舉了長槊策馬迎上前。
眾人遠遠退開去,只留了李世民一人應戰。只三兩回合,陰世師已體力不支,險些跌落馬下,李世民敬他氣魄,不忍再下手。
“馬革裹屍是某此一生的志向,要我作降將,死亦無顏入地。若二公子當真有心敬我,便教我堂堂正正地終於沙場,還望二公子成全。”陰世師與李世民近身過招時,沉聲懇求道:“只是我家中的幼子弱女,求李公放過。”
一言既盡,他舉起長槊,直逼向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