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徹底了。再下來三日裡無人理會,也無人來問話,他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只每日約莫午時會有人開了地窨的入口,送進一個胡餅,一碗水,卻從不與他言語,放下吃食便走。
到了第四第五日,他只覺胸悶難抒,腦中生出各種古怪念頭,煩悶異常,直逼迫得他整日裡唸叨著求賞一個痛快了斷。
穆清裹緊斗篷。下到地窨中,後頭跟著杜如晦和英華二人。那羅醫士已快要沒有人樣,散亂了髮髻,蹲縮在牆角,自言自語地叨咕著甚麼。她剛進到窨中時,心中猶懷著切膚之痛所帶來的怨怒,恨意如澆灑了熱油的火焰。騰地燃至頭頂。躥遍全身。見到他這副形容,她心中隱約有了一絲快慰,卻無法熄滅她的怒火。反倒助燃了這把火。
抱頭蜷縮在牆角的人感受到有人進了地窨,他抬起頭望了望他們,眼珠子灰暗失神,可他的眼神一觸及到穆清。立時彈跳了起來,一下躥到她的腳邊。驚得她不由往後退縮了一步。
他趴伏到她的腳步,聲調怪異地發出懇求的聲音,急得語無倫次,又帶著哭腔。“夫人。夫人,求夫人恕了我這一回罷。這原不干我的甚麼事,皆是受人支使……”穆清從心底泛出陣陣噁心。卻不受控地憶起賀遂兆握持著她的手,挺刺長刀扎穿人的面板及咽喉時的觸感。彼時可怖的情景,現在卻激烈地渴望著。
她回身迅速去抽取英華腰間的短佩劍,英華本隨意就可制止住她,可卻無動於衷由得她將短劍抽去,杜如晦亦不加干涉,她想如何都使得。
穆清雙手牢牢握住劍柄,劍尖朝下,高舉起短劍,卯足了渾身的勁,就要往下刺去。醫士駭得痛哭流涕,喊叫著:“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小人微不足道,校尉府的命令莫敢不從哇。”
“你是醫家,本該懷著慈悲懸壺濟世,她命你,你便可以黑了心腸去做那遭天譴的事麼!”穆清厲聲呵斥到。
“小人做是死,不做也是死,橫豎是活不成了的。薛大郎和他夫人的手段,莫說金城,整個西疆人盡皆知,與其被她折磨生不如死,倒不如將命折在夫人手中來的痛快。”羅醫士自知已死到臨頭,梗著脖子一口氣嗵嗵嗵地將話說了。
穆清將要落下的劍,霎時頓在了半空,她咬牙狠心又將劍尖往下壓了幾分,眼看著只要再使上一點點的氣力,便要刺入他的脖頸椎骨,她也懂得些醫,知道在此處刺入一劍,不會奪了他性命,只會教他今後如朽木一般癱軟在床,動彈不得,無有隻覺,遠比死來得更令他苦痛,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手段。
然而劍懸在他脖頸上方,遲疑了片刻,她終是閉上雙眼,抖了兩下手腕,撤去短劍,兩行清淚自閉合的眼瞼處滑下,滑到下巴,連連滴落。“始作俑者非你,事已至此,即使我將你剔剮了,也無補於事。你走罷,若得見那支使之人,此處有一言請傳遞予她知,我兒的性命,終將是要她賠抵。遠遠地走了,莫再教我見著你。”
英華上前替他除去腳上的鐵鐐,不甘心地踹了他一心窩子。那羅醫士哆哆嗦嗦地抬起頭,遲疑地看了看穆清,又望向她身後的杜如晦。“還不緊著滾。”杜如晦低喝一聲,他驚得一躍而起,連滾帶爬地往出地窨石梯上跑。英華在後頭跟著,攆著他快走,免得阿姊瞧著戳心窩子。
穆清站在原處失聲痛哭起來,杜如晦走近她身邊,伸臂攬過她,一手扶著她靠在他肩窩裡的腦袋,一手包攬住她的後背,將她整個人圈圍在懷中,冷聲道:“當年在餘杭,我念著她顧二孃究竟是你的親族,並未同她計較,如今這筆債已然記下,脫賴不得了,終究是要向她討還的。”
她抽泣得說不出話來,只在他的胸前點了點頭。於是他長吁一聲,換了聲調,低沉柔和地勸道:“莫再傷懷,好生調養了身子,多少孩子要不得?若真要哭壞了可怎好?”頓了頓,他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