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幔落下的瞬間。她還是低低地道了一聲“多謝”。
“昨晚那枚粔籹。便當做答謝罷。”話音落下,車已緩緩動起來,轉過頭往後院的角門出去。馬車乍一出門。黑暗中圍守著羽林郎們便集起了隊,分兩列圍著這駕馬車沒入沉沉暗色中,待將這駕馬車送至延平門,瞧著馬車出城。他們這三日來的差才算完了。
穆清在角門邊側耳細聽了一陣,直至齊整的馬蹄聲漸遠去。消失在坊門之下。她這才提起裙裾,快步返回內院。
內院中另有兩駕馬車候著,阿柳帶著拂耽延與兩名留下跟隨的僕婢,已在車上坐著。英華抱著四郎從屋內走出。也不知何時來的,後頭跟著杜構杜荷。
四郎睡意朦朧中,見著穆清張開手直喚“阿母”。穆清的強壓下已漫溢至眼眶的淚水。向他伸出臂去。
“阿姊……”英華的嗓音打著顫,“我原不想帶四郎過來。可我怕他醒來後不見了阿母,心裡更是難受,故此叫醒了他,好來與你辭行……”話至一半,卻教淚意吞沒了後半句。
穆清心下了然,她是怕日後四郎大了,憶起事來責怪阿爹阿母不告而別,有意讓她與四郎好好說上一說。她深吸了兩口氣,將四郎放到地下,蹲下身子,扶著他的小肩膀,“四郎,阿爹阿母要走了,往後姨母會陪著你。咱們四郎是個好兒郎,定會聽姨母的話,乖乖的不哭不鬧,是不是?”
四郎猶豫了半響,不太情願地點點頭,“可,可要是四郎想念阿爹阿母了,眼淚就會自己跑出來。”
穆清摸了摸他軟軟的小臉,“阿母想四郎的時候,眼淚也會自己跑出來,可是這卻要如何呢?流再多的眼淚也是無用。阿母教四郎個法子可好?”
四郎睜大眼睛看著穆清,拼命點頭。
“四郎想阿母的時候,便去認真背一背書,阿母與四郎的心是相通的呢,聽見四郎背書,知道咱們的四郎長了本事,心裡也會高興。”
“真的嗎?”四郎鼓起面頰驚奇地問道:“阿爹也能聽見麼?”
“能,自然是能的。”穆清微微笑著,心口卻不斷翻騰著。
四郎低頭極認真地想了片刻,揚起小臉,摸著穆清發涼的面頰道:“那四郎以後就多唸書背書,阿爹阿母想念四郎的時候,就能聽見四郎在背書。待四郎唸完了所有的書,長了本事,就來尋阿爹阿母。”
穆清除了點頭,再不能言語,英華在四郎身後捂著嘴亦不敢出聲,生怕自己一哭,駭著了孩子。阿柳在車中坐著,早已哭成了淚人。
“娘子,時候不早了。”阿達忍不住僵硬著嗓子開口催促。
穆清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蹬上了頭裡一駕空馬車,一上車便使勁捂住了耳朵,不敢令四郎清脆的喚聲入耳。直至馬車駛出宅子,駛出永興坊,她才虛脫地放下雙手,貼著面頰的兩側衣袖早已凉溼一片。
直到過了崇化坊的坊門,她才反覆拭了幾下面頰和雙眼,努力把穩住情緒,怎奈眼淚流得太多,眼蓋刺痛且紅腫。轉眼崇化坊安置杜如晦的那宅子已到跟前,她也顧不了雙眼如何紅腫,急匆匆地下車,閃身便進了宅子。
趙蒼正立在院子中間等著,見她進來,忙大步跨上前,“杜長史安好,昨夜我瞧著他險些醒轉過來,便擅作主張加了一回藥,眼下又睡沉了。七娘的眼睛,這是……”
穆清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雙眼,“無礙。”
“怎不見英華和孩子們?”兩駕馬車上的人均已進了宅子,趙蒼越過穆清,向她身後張望。
穆清離傷未過,乍聽他這麼一問,突然噎住了將要出口的話,阿柳與阿達亦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他。整個小院陷入了一陣怪異的沉默。
“英華她……她會帶著孩子們入禁苑。”穆清萬分為難地躊躇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