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喻的撫慰在他的體內漸漸瀰漫,體貼入微地滲入每一條血管神經。只有這時,他的精神才得以放鬆,也只有在這時,他才能清醒地覺得自己的肉體活生生地包裹在靈魂上面。四下裡靜悄悄的,黑暗尤讓人茫然和絕望,樊疏桐遠遠地眺望自家的大門,在他眼裡那已然不是他的家,而是一片陌生的水域,他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靠岸。
剛才在寇海家說出那些話,他自己都嚇一跳,這麼隱秘的事他怎麼可以當著他們說出來,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如果常英繼續審問下去,他肯定會露馬腳,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他迫切需要一個宣洩口,迫切地需要!於是口不擇言地說出了那件事,還好他們沒有懷疑到朝夕的身上去,否則他今後該以何面目示人?
他背過身,用一隻拳頭狠狠地砸著面前那棵大樹,粗壯的樹幹紋絲不動。他仰起頭來,高高的樹梢上掛著一彎殘月,清冷的月光,從斑斑駁駁的樹葉中碎開來,明晃晃地灑了一地。他盯著地上碎碎的月光,源自左胸後肋骨處的痛楚迅即蔓延到全身……那痛楚讓他漸漸麻木,他希望自己麻木,沒有感覺沒有靈魂沒有心,那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沒有主張了。兩年來,他一直逼著自己遺忘,逼著自己不去想她,結果他沒能如願忘掉她,反倒把自己逼瘋了!現在他終於是認輸了,因為他已經差不多地如她所願地爛掉了,他不再掙扎不再反抗,可是她怎麼可以轉身又搭上連波,一想到自己為她揹負著怎樣的枷鎖,一想到他因為她身心俱廢,做不了男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她還在跟連波美美地勾畫未來的理想家園,他簡直要殺人!
如果這一切是命中註定,那他寧願自己已經死了,他願意就此找個無人的荒野埋掉自己,也不願面對她跟連波卿卿我我。不僅僅是因為恨,更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知道他的心,都當他沒有感情沒有靈魂,即便佇立萬人中央,他仍是最孤獨的那個人。
回到家,朝夕的房間竟然還透出燈光。
樊疏桐輕步走到房門口,透過虛掩的門縫,看到朝夕正端著碗吃著什麼,一邊吃,一邊側身翻書頁。
“別看了,先吃吧。”看不到連波,但聽出是他的聲音。
“唔,我喜歡這首詩。”
“哪首啊?”
“就這首,你看……”朝夕將書遞過去,自己先念了出來,“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多美啊!”
連波應道:“嗯,是很美,不過高考應該不會考這個吧?”
“哎呀,你這人一點雅興都沒有,欣賞一下不行啊,就知道死讀書!”
第七章 蠍子終於開始咬人了(2)
朝夕嬌嗔的聲音太讓樊疏桐意外了,甜甜的脆脆的,她什麼時候發展到跟連波撒嬌了?只聽她說:“我念給你聽的意思是,你的名字就在這首詩裡呀,你爸爸媽媽真會給你取名字!念著這首詩,我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幅秋天的畫,湛藍的天,潔白的雲朵,黃葉遍地的樹林邊,是一汪碧綠的湖水,湖面倒映著岸邊疊染的秋色,微風拂過,溫柔的波浪一層層漾開,很多的小魚在水中快樂地嬉戲……那個時候,我想我一定坐著小船,划著槳,悠閒地隨波盪漾,岸上的秋色也慢慢的在視線裡盪漾,耳畔還有微微的風聲,閉上眼睛彷彿都能聞到秋的氣息,涼涼的,好像還有樹葉的清香……”
屋子裡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隔著門都能想象連波陶醉的神情,只聽他道:“朝夕,你真會想象,難怪你作文寫那麼好,你的想象力怎麼會這麼豐富,太讓我驚奇了。”
朝夕卻搖頭說:“不是想象,而是我的一個夢想。你知道嗎,我希望將來能自己賺錢,在遠離城市的地方買塊地,蓋棟房子圍個院子,院子裡種上我喜歡的紫藤蘿,屋前屋後都要種,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