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太爺的錯,但姜家領了差就摘不出去,這事要有個交代。
姜太爺深知陛下不會隨便處置自己,而這勢必會被不知內情的世人所詬病,世人要交代,故姜太爺自願赴死,不願陛下難做。
陛下是明君,姜太爺知道,所以一腔忠心,至死都無怨無悔,君臣相互信任,於是有了這絕筆血書。
直到如今,沈桑寧才明白,姜太爺赴死,更深層的意義。
一為愧對百姓,二因愧對陛下,三則用命給出交代,拖延時間,待陛下派人查明真相,就可保全姜氏族人。
沈桑寧從未這麼直觀感受到,臣子能這般信任皇帝的。
反正前世的記憶力,她所知道的官員,就沒有能完全把後背交給謝玄的。
謝玄就有病,不僅喜怒無常,在同等條件下,還喜歡提拔家中不受寵的孩子,對嫡長子自帶不滿。
所以哪怕裴徹掙了軍功,回京受封,也不曾被刁難。
包括幼年淒涼的阿舟長大,成為謝玄爪牙,沈桑寧也並不覺得阿舟能把後背交給謝玄。
所以,晉元帝真是個好皇帝,只盼這次真的能還姜氏安寧。
不過……
“阿衍,”沈桑寧的話題又回來了,“姜太爺將這血書交給你,說明也很信任你,信任我們能夠將阿璃平安帶回,所以我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她話中意味再明顯不過,裴如衍深深看她一眼,別開臉去,顧自將血書折了起來,放進木盒。
見他起身,沈桑寧跟著站起來,“你怎麼不理我?”
裴如衍唇瓣抿緊,“說了你要不開心。”
雖然碰到姜家這事,沒有誰能開心,但——
“你不說話,我更不開心。”她道。
裴如衍將木盒放到櫃子上,聞聲回頭看她,“那我說,你不能去。”
……
沈桑寧兩條眉毛深深擰起,“為什麼?”
他斟酌著用詞,嚴謹道:“堤壩未築成,洪水隨時有可能再來,是其一,其二是百姓怨氣,加上糧食緊缺,隨時有可能有治安問題,其三城內死傷慘重,屍體遍地,這次陛下特意讓杜承州一同前往,也是防止疫病。”
“總之,很危險,你不能去。”
沈桑寧眉心溝壑不曾舒展,朝他走近一步,“你是不是忘了,我骨子裡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不是沒見過世面,算起來,我比你大了十八歲!”
裴如衍靜靜看著她,語氣平靜且堅定,“八十都不許去。”
語畢,他徑直朝床榻走去,留她在桌邊站著乾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