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勻,也不曉得是哪個精靈鬼發明了“啞巴稱”:一根竹筷子穿幾根細索索吊個蔑圈圈,秤砣就是一砣鵝卵石或者小石塊。飯“劃”開分好了,還要一份一份稱一下,多退少添。這項發明一下子就風行全食堂。還有一些男生自做一把像模像樣的木勺子,插在本是插鋼筆的左胸衣服口袋上。吃包穀顆顆時,木勺子舀起一顆來,欣賞一會兒,才細嚼慢嚥緩緩吞下去。不知是自我安慰轆轆的飢腸或是抑制撫慰飢渴的心?
今天,我臆想,每一餐飯都是一堂生存教育實踐課,一堂公平交易操作課。這些十幾歲的娃兒妹崽發明的啞巴稱、木勺子如果保留到今天,說不定可以成為“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的文物見證,說不定還可以申請個什麼獎。我們那些喝膩了牛奶只喝可口可樂,吃膩了雞蛋只吃肯德基的寶貝兒,說不定以為這些東東是原始社會的遺產或者土星人的什麼玩具。
在學校吃不飽,大家只有眼巴巴地望到星期六回家改善一下伙食。女同學大劉的爸爸在鎮上館子頭煮麵,星期天晚上她在寢室頭誇嘴“爸給我下了一大碗清湯麵,還放了味精的”, 我羨慕得口水流出來打溼了半邊枕頭,當時就認定“在館子頭”是天底下最好的工作(後來在西充縣館子頭賣了幾年票,總算圓了少女夢)。
一個清平鄉的小個子劉躲在鋪蓋籠籠裡,牙齒嘎嘣嘎嘣響。第二天,挨著她睡的鄰鋪悄悄告訴大家,小個子劉那個寶貝瓶瓶裡裝的一瓶耗子肉顆顆,還請她吃了一顆,香得不擺了!
我們女生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寶貝瓶瓶,大的如漱口盅,小的如酒杯。一個家在農村、成績稀孬的同學,大瓶子裡倒出來幾個李子或者一把紅苕幹,贏得了家在街上、以前一點都瞧不起她的副班長的好感以至姐妹相稱。我的拇指大的小瓶子頭有半瓶油炒鹽巴,揣在褲包裡,心頭難受得實在受不了時,就抹幾顆鹽巴在舌頭上,吞一口口水。那時,一戶人每個月定量半斤鹽,那小半瓶鹽巴也是媽特別心痛我優待我的啊!
有個星期六,我端上分得的二兩白米乾飯,還在路上扯了小半背篼鵝兒草,心想回家煮成野菜稀飯要吃得飽一些。那曉得媽誤解為我已經在學校吃過了,這碗飯是我送給他們吃的,她和二弟、三弟分吃野菜稀飯時,沒有喊我,也根本沒有給我分一份。我那個餓呀,委屈呀,和著眼淚水嘩嘩往肚子裡流。--這個小故事一直保密到今天。
一些男生與飢餓鬥爭的手段和女生不同,他們要輪班在農場守夜。那些茄子冬瓜、包穀紅苕就成了他們半夜三更的篝火晚餐。學校明知,可能也無法阻止。我記得鄧老師在黑板報上寫了一篇《嫩冬瓜的埋怨》含蓄委婉地批評。還有一男生與同學打賭,一次是一口吃下二兩一個的饅頭,一次是一口吃下80顆胡豆,他梗得臉青面黑脖子粗差點噎死,終於還是贏了,結果輸家出了飯票,雙方都遭老師一頓狠批。
我胃病吃不下飯,每頓分的半碗紅苕砣砣都要給哥端去,我至今都記得哥哥同桌那些男生綠眉綠眼的、恨不得在我碗中夾一砣紅苕的眼神。自己只喝幾口湯。拉肚子幾個月,拉成了一根軟塌塌的麵條,身高約米多,體重才40來斤。
三
大約是1960年暑假裡一天,用橡皮彈弓子打雀兒幾乎百發百中的大弟提了一隻死麻雀回家,二弟、三弟雀躍歡呼:“今天要吃嘎嘎喲!吃嘎嘎喲!”(嘎嘎,川北方言,指肉)。連續大天干,溪溝裡水都沒有了,山坡坡上的竹子也乾死了,麻雀都快絕種了,他今天還運氣好,打到一隻麻雀!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現在就開始回憶”帖選一(4)
麻雀是“四害”之一,重點消滅物件。大躍進時,消滅麻雀的辦法是“人海戰術,疲勞轟炸”。小鎮中學和小學的師生,還有小鎮居民,幾百上千人浩浩蕩蕩地到田野裡去“吆(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