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囚車裡的流民無不發出尖銳的叫聲,驚恐萬狀。
陳子涉心底,也不禁有寒氣上湧。
樹神!
眼前的這一幕,顯然與馬匪口中,那所謂的樹神有關,只不過如此邪異奇詭的殺人法,不像神,反而更像邪祟。
“這些馬匪應該是被設下了某種詛咒或禁制類的方術,一旦透露與過祭教相關的內容,就會觸發滅口。”
“看來這邪祟不想太多人知道關於它、關於過祭教的事情。”
“至於祭牲……”
陳子涉雖然不清楚“祭牲”的確切含義,但望文生義也能猜出,這些馬匪是將人當成了牲口,作為祭品獻祭給樹神。
而這樣的事情,他們之前怕是已不知幹過多少回了。
在陳子涉眼中,這些馬匪死不足惜。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他沒能從這些馬匪口中問出神秘領域的相關知識。
很快平復下失望的情緒後,陳子涉從中年馬匪的喉嚨上拔下斷刀,三兩步走到囚車旁,對囚車歪斜的木柵欄一揮。
木柵欄應聲砍倒,露出一個大的豁口。
可囚車裡的流民卻沒有一個敢鑽出來的,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地蜷在一起,擠在儘量遠離陳子涉的角落。
“是怕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啊。”
陳子涉嘆息著搖了搖頭:“都出來吧。”
聽他這麼說,一個膽大些的流民試探般地靠近了囚車的豁口。
見陳子涉果然沒有異動,那人趕緊跳下車,低著頭不敢看周圍裹著屍體的樹木,逃也似的竄離了這裡。
有了人帶頭,剩餘人立刻爭搶著跳出囚車,片刻的功夫就一鬨而散。
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還縮在囚車裡。
陳子涉側目看去,只見一個是蓬頭垢面,嘴角流涎,大拇指放在嘴巴里不停吮吸,似乎有些痴傻的青年。
另一個則是梳著粗大辮子,模樣還算周正,但雙眼木然,臉上沒有一點生氣的女人。
“你們怎麼不走?”陳子涉問。
女人抬起眼皮看了陳子涉一眼,又垂下眼簾,冷冰冰道:“無處可去。”
陳子涉皺了皺眉:“你們沒有家人嗎?”
女人乾巴巴道:“死光了,就剩我們姊弟兩個。”
陳子涉又問:“你們是蘄縣人?”
女人點頭,又搖頭,慢慢說:“官府年年徵稅,我們繳不上,只能把田地賤賣給了豪強,如今和流民也差不多了。”
陳子涉無言勸慰,只好轉移話題,問:“可否請二位當一回嚮導,帶我去蘄縣縣城?”
女人沉默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拉著那痴傻的青年走下了囚車。
陳子涉正等她引路,卻見女人徑直走到那些包裹著屍體的樹木旁,伸手在一具具屍體上摸索起來。
片刻後,她的手裡多了不少秦半兩錢。
女人雙手捧著銅錢,奉到陳子涉面前:“賊子因恩人而死,這些錢幣該由恩人收下。”
陳子涉倒沒想到這一茬,他沒有客氣,收下女人蒐羅來的銅錢,有些好奇地問:“這些人死得這般詭異,你不怕嗎?”
女人木然道:“怕,但沒有餓死來得可怕。”
陳子涉掂了掂手裡的銅錢,從裡面劃出小半丟給女人:“這些算是請你們做嚮導的錢,前面帶路吧。”
女人默默收起銅錢,扶著憨傻的青年,慢慢向蘄縣縣城的方向走去。
三人離開後不久,天空中忽然飛落幾隻燕子。
燕子們蹦蹦跳跳來到中年男人屍體旁,低著腦袋便開始啄地上的泥土。
泥巴混著燕子的唾液,被啄成一個個溼漉漉的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