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蠟玉扭動,從臉頰遊進了他的嘴裡。
老人的話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嗬嗬……嗬嗬……”,像是嗓子被異物卡住時的聲音。
接著,一個怪異的,與老人原本聲音截然不同,像是兩片粗糙石塊在彼此研磨的聲音,從老人嗓內響起。
“我……聽見了……月御的啟迪……”
“我……看見了……月御的指引……”
“它……在這裡……就在這裡!”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老人的口鼻之中驟然湧出大量鮮血。
血液噴灑在地面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叮咚”聲,像是混雜了一塊塊細碎的玉片。
周圍所有參與儀式的人,幾乎是同一刻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歡呼雀躍,載歌載舞,彼此之間不斷道喜,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真誠的喜悅。
而那七竅流血的老人依然沒有死去,甚至沒有表現出半點頹然。
他對著圓月五體投地,深深拜下:“懸象育生,莫大乎月。”
眾人隨著他一同拜下:“懸象育生,莫大乎月。”
看著這一幕,藏在暗中觀摩儀式的陳子涉,心中湧出諸多疑惑。
這群拜月者是什麼來歷?
為什麼會有儒家、道家的弟子出現在其中?
他們祭祀的月神真的是神只嗎?祭祀儀式為何顯得如此邪異?
儀式最後,他們得到的神啟之中說“它在這裡”,那個“它”又是什麼?
……
思緒電轉間,陳子涉輕輕按了按胸口。
烙印著詛咒印記之處,依然沒有任何觸感傳來,並且陳子涉可以明顯感覺到,麻木的範圍擴散了,比昨夜大了一圈。
“黑水臺的密探不知何時才會聯絡我,並且他們手裡也未必就有拔除詛咒的方法。”
“這些人顯然也掌握了某些神秘領域的知識,或許可以透過他們,打聽和詛咒相關的知識,多一條途徑便多一些可能。”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得想個妥帖的法子接近他們。”
陳子涉正暗自盤算,忽然他的目光一凝,身體無聲無息間躍起擰動,右腿如鞭,彈踢向身後的陰影。
那片陰影之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條條彼此纏繞的藤蔓。
藤蔓尖端如槍,直指陳子涉後心。
“啪”的一聲脆響,生受了陳子涉一腳的藤蔓,如同被打中了七寸的蛇,雖然沒有折斷,卻迅速縮回陰影之中,轉瞬消失不見。
而這聲音也引起了傳舍中拜月之人的注意。
“誰在外面!”
幾位拜月之人豁然抬頭,看向窗外,目光掃過陳子涉藏身的屋脊。
但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主持儀式的老人目露疑惑:“有清濁鑑在此,為何還有人能靠近?”
“我去看看。”
一個高冠廣袍,腰掛懸佩的年輕儒生揮動衣袂,風聲獵獵間隱有鸞鳴之聲。
他踏風而起,右手前伸虛握,手腕輕輕一抖,他便御風如車,飛出了傳舍的窗戶,飄然落在對面屋頂。
“不想閔二先生年紀輕輕,竟已將‘鳴和鸞’掌控到如此境地。”
說話的是一位臉孔罩著面紗,身穿杏色羅裙的女子。
在她身旁,一位道家裝束的中年人笑道:“閔懷刑出身名門,其祖上是孔門十哲中的閔子騫,儒家六藝,懷刑自然嫻熟。”
眾人向儒生看去。
閔懷刑目光溫潤,徐徐掃過四周,但屋脊之上已是空無一物。
卻見閔懷刑一展衣袖,白皙的右手伸出在空中虛點,一道道銀白月光在他指尖匯聚,懸成一幅恍如棋盤般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