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解決目前難題的辦法,只好在原地打轉。
此時羅玉清進城去交洗過的衣服去了,留下兒子夏昕給周圍的幾個老大娘照看。夏昕今年四歲,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不過兩三歲的樣子。他母親不在,卻並不苦鬧,乖乖地一個人坐在樹下玩泥巴。老大娘們提起來都是嘖嘖稱讚:“這個孩子乖呢,聰明的緊。”陸萱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中午羅玉清回來了,聽說有個年輕姑娘在等她,她忙迎上去。這姑娘自然就是陸萱,陸萱自我介紹說是遊民習藝所的工作人員,到城外來考察,看到夏昕如今正是學齡,卻沒辦法受教育,心中可惜,所以希望羅玉清能隨她進城,讓夏昕到習藝所入學。
這也不是陸萱騙她,民國的遊民習藝所教養遊民分為兩部分:年齡在十歲以內者就學,年齡較大及不堪就學者習藝。
羅玉清聽說能讓兒子上學,雖不是正規學校,心中自是千肯萬肯。她也不怕陸萱騙她什麼,她如今一窮二白,根本沒什麼可圖謀的,只她仍有疑慮:“毛毛可以上學,我自然願意,但我們住在這裡……”
陸萱問她:“大姐可會做飯?”
羅玉清笑道:“我們鄉下婦人,哪個不會燒火,味道不敢保證,會肯定是會的。”
陸萱拍手道:“這便沒問題啦,大姐也知道,如今因為北伐,城內流民增加,我們習藝所的人忙不過來,現下正缺個做飯的。大姐可以隨我去習藝所,我們給您安排住處,條件不是頂好,但一來,令郎可以就學,您也可以在閒暇時學些織染、印刷手藝,兩全其美。”
羅玉清前二十幾年都生活在鄉下,根本沒機會接觸到現代工業技術,因而在廣州找工作,也只能幫人家洗洗衣服。如今聽說還可以學些手藝,當即答應了陸萱。他們母子也沒什麼行李,一個小布包裹,告別了周圍的鄰居,牽著兒子,就跟著陸萱去習藝所安頓了下來。
陸萱解決了這件事,總算心中暗舒一口氣。她因為夏炎的原因利用羅玉清,如今雖是在幫羅玉清,這幫助中也參雜這功利,如此不純粹的關心,使陸萱更為歉疚。陸萱本想借給羅玉清一些錢,這些錢名為借,但陸萱完成任務就要離開,錢自然是不用還了。
羅玉清卻拒絕了,她如今已和陸萱熟悉了,便喚她妹子,她道:“妹子,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心裡領你的情,錢我不能要。”她不等陸萱開口,又道,“我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做人不能貪心。我現在有吃有喝,還能免費學手藝,比以前在鄉下不知好了多少。等我學好了手藝,就去紡織廠工作,將來可以過得更好呢!”
陸萱聽罷,又是佩服又是感動,羅玉清心地樸實善良,這麼好的一個女人,卻被夏炎那個人渣給辜負了。
陸萱曾委婉地問過夏昕父親的問題,羅玉清也不晦言,她道:“小的時候家裡窮,把我賣給夏家當童養媳。我十五歲嫁給毛毛他爸爸,毛毛他爸爸在城裡讀書,家裡都是我操持的。毛毛生了之後,家裡過得也還行。後來毛毛他爸爸要去鬧革命,公公不同意,毛毛他爸爸連夜走了,就再沒回來過了。公公婆婆又得了病,家裡越來越窮,到最後就剩了我和毛毛兩個。我本來想,毛毛他爸爸一直沒回來,連個口信都沒有,大概是不在了吧。兩個老人家走了,我託人捎信,也不知道往哪裡捎。後來……”她說到這裡,終於嘆了口氣,“後來,他總算寫了封信回來,我不識字,央村裡的趙先生念給我聽,趙先生說,是休書……”羅玉清頓了頓,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說,“妹子,你知道嗎?是休書。”
陸萱心下酸楚,去握她的手,只覺得顫抖得厲害。
羅玉清又道:“妹子,你別笑我,我有時候真在想,他不如死了呢,總好過這樣來折磨我。”她見陸萱淚盈於睫,反過來安慰陸萱,“妹子,沒啥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