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顧行遠肩頭,那些隱忍多時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顧行遠沒看她落淚的模樣,盯著她手背,上面有著針頭和白色膠布條,很久之後問她:“哭什麼呢!”
話音出口,竟是帶著嘆息。
“我是不是很任性?”她問。
顧行遠道:“都說侄女隨姑,阿笙和你一樣,平時溫順良善,但骨子裡卻是一個冷清的人,對認定的事執著到底,哪怕碰的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說到這裡,顧行遠凝聲
tang道:“清歡,有時候太執著,不好。”
顧清歡沉默了,到了中年,方才明白,有很多東西會在歲月裡慢慢夭折,從25歲到42歲,整整17年時間裡,她把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山窮水盡。
那天,她在醫院裡,絮絮叨叨的跟顧行遠說著話,兄妹兩人有很多年不曾這麼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外面雨聲淅瀝,診所內的人,因為滄桑,所以淡然。
顧清歡說:“這些年,我過得很恍然,除了一日三餐,每天都把時間花費在工作和應酬上,好像日子原本就應該這麼一直過下去。”
顧清歡說:“韓永信前段時間病了,公司盛傳我會取而代之,接管鑫耀,但是哥……我沒有那麼大的權欲心,鑫耀是永信一手創立的,他病了,我替他好好守著,公司遲早會交還給韓愈,到時候我淨身出戶,如果你願意收留我的話,我就在你家附近買套房子,閒時陪你和嫂子說說話,以後幫阿城或是阿笙帶帶孩子,你說好不好?”
顧行遠眼眶溼潤,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說“好”。
一個字,逼出了顧清歡積蓄已久的眼淚。
那一夜,兄妹兩人依偎在一起,他們是血緣那麼親近的人,卻無法像小時候一樣在人生路途中攙扶到老,她有她的人生要走,而他也有他的人生要走。
同胞血親,小時親密,長大後卻意味著分別。
他們在縣城停留了兩天,走曾經共同走過的路,去兒時上過的小學,路過小巷口,顧行遠買了一杯豆漿遞給她。
顧行遠說:“你以前最喜歡喝這家的豆漿了,不過做豆漿的陳伯已經去世了,現在是他兒子子承父業,味道沒有原來好,但已經很不錯了。”
那豆漿很濃,很香,確實不如以往。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偶爾想起,卻也只能放在回憶裡細細珍藏。
關機兩天,無事一身輕,顧清歡從未這麼放鬆過,回T市那天,前去墓園看望父母,鼓起的墳墓上長滿了野草。
她和顧行遠很沉默,默契的伸手把草拔乾淨,滿身大汗忙碌完,眼圈都紅了。
人死了,一具屍首,一把灰,自此以後陰陽相隔,永不再見。
回家時一路沉默,來T市亦是很沉默,火車站告別,顧清歡站在他身後,對他說:“哥,過年我去美國看你。”
顧行遠沒回頭,衝她擺擺手,聲音隱帶顫意:“好,我等你。”
05年10月19日,阿笙機場送別顧行遠,老人排隊過安檢,不時回頭看女兒,衝她連連擺手,示意她回去。
阿笙不聽,隨著隊伍移動,細細叮囑:“爸爸,你少吸菸,別喝酒,平時要注意身體。”
“好。”
阿笙繼續道:“媽不喜歡運動,你和哥哥如果能每天帶她一起晨跑就好了。”
顧行遠點頭,停頓了一秒,開了口:“知道了。”聲音有些啞。
就要過安檢了,阿笙忽然說:“爸爸,我愛你。”
顧行遠動容了,站在安檢臺上,安檢員看到老人掄起手背拭淚,再看老人身後的女兒,亦是淚流滿面。
不時有人望向這對父女,感慨萬千,親情往往能夠觸動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柔軟。
那天,顧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