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嗎?小璐。”寧願有點好奇,“怎麼個經典法呀?說來聽聽,向他們好好學習。”
李璐的眼神好像飄入那甜美回憶中,“說來你不信,我奶奶祖上很有錢的,稱得上當地的名門閨秀。而我爺爺則是個窮鬼,在她家打長工。他們不知怎的就好上了。”李璐的臉微微一紅,“當然不是我們這種好法,只也是你望我,我看你,在心裡牽手。阿寧,你說夫妻是不是上天註定的?”李璐頓了頓接著往下說,“後來打仗亂起來,兩人就失散了,可說也奇怪,兩人好像都清楚今生定會相遇,女未嫁,男未娶,最後在我奶奶都成了將近三十歲的老姑娘,他們竟然又再次相逢。五百年才修的同舟共渡,他們這種顛簸流離最後開花結果的愛情要修多少年啊?”李璐有點興奮,“他們倆是真的好,不消說一輩子沒紅過臉,奶奶每餐做好的飯總先盛給爺爺,有次奶奶病了,爺爺在病床邊一直守候,結果奶奶病好出院時反而胖了不少,爺爺卻足足瘦了十多斤。”說到這裡,李璐的眉宇間似乎有些憂傷,“再後來奶奶過了,奶奶是上午過的,下午爺爺也就過了,前後也就幾個時辰。奇怪得很,爺爺那時並沒有什麼病,怎麼說走就走了?大家都說他們生來就是做夫妻的,誰也離不開誰,所以就算要走,也會一起走。”
寧願沉默下來,這可真像是小說裡的故事。這世上真的會有這種愛情?
“阿寧,你別笑我。我也不知怎的,就與你說起這個。有時看看自己現在,真的覺得沒臉去見我奶奶。”李璐咬著嘴唇,眼裡似乎有淚光閃動,“阿寧,我知道自己是個壞女孩,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沒法子。你會看不起你嗎?”這話說得嚴重,寧願嚇了一跳,“李璐,你說啥?看不起?那你會看不起我嗎?我們不都一樣?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說看不起這幾字?”李璐搖搖頭,“阿寧,你是有錢人,或不清楚窮人家的苦。對了,阿寧你聽說這些民謠嗎?”李璐一字一字念起來,“下崗女工不流淚,快步走進夜總會。陪吃陪喝又陪睡,工資連翻好幾倍。”李璐頓了下,沒繼續往下念,“阿寧,不怕你笑話,我原來呆的那個廠,差不多的女孩子不是給別人做情人就是幹三陪。還有的乾脆讓老公去拉皮條,自己在家賣。她們都挺羨慕我的。可說實話,我也不比他們好到哪兒去。”
寧願沒有說話,起身,點燃根菸,吸了幾口,煩,胸口堵得慌。下崗職工的事他也聽說不少,只是從未往心裡去。人沒有切身之痛,對此是不會有多少感觸。窗外的陽光一下子就暗淡起來,她怎麼好端端就說起這個?寧願望了眼正低頭想心事的李璐,平時還真沒想到這個常有著盈盈笑臉的女孩心裡竟有這麼多的事。他還一直以為她只是個現代女孩。氣氛有些微妙。寧願真不知說什麼好,拍拍李璐的肩膀,“小璐,我明白,很是明白。”
李璐仰起臉,“阿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說這些的。”
“沒事的,小璐。我明白,我很明白。日子總要過,這由不得誰。老天爺在上面呢。”寧願聳聳肩膀,“人,活著,就不可能不付出代價。至少我們不是寄生蟲,在這點上,我們可以自豪。”這話的確蒼白無力,可又能說什麼好呢?生活在每個時代都有它的遊戲規則,若不想去遵守,那隻能被踢出局。
李璐沒再說什麼,把稀飯小口小口喂入嘴裡。她安安靜靜坐。眼裡抹出一泓秋水。湯羹遞到唇邊時,漏下幾滴,沾在衣服上。她用手指撫去。
吃過飯,李璐未與寧願一起回辦公室,直接上李老闆那了,這是屬於她的工作。寧願現同事打過招呼,坐在大班臺前,心煩意亂,無法平靜,敲擊了兩下鍵盤,停下來,挪開眼,起身,踱到櫥櫃邊,去拿茶葉,擰,沒擰開,手抖得厲害,青筋冒起,再擰,這回開了,勁卻嫌大,茶葉潑散,一根根,針尖狀,就往心口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