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節將至,御花園的常青樹上,掛滿了中秋花燈。
偶起微風,微風藏著馥郁的桂花香。
桂花香飄至御花園靜謐的一角,便淡了許多。在這個人跡罕至的西南角,有一座紅瓦八角亭。八角亭外,候著幾個伺候的太監宮女。
八角亭裡,則坐著聞松和皇女昭陽。
昭陽今日舍了華美精緻的宮服,而是換上了一套簡單的純白交領襦裙,白底上的花樣很特別,是一幅潑墨山水。
昭陽長相精緻,比晏安和無垢都精緻許多,沒有任何瑕疵,彷彿女媧獨偏愛她,給了她世界上最美最和諧的五官。
她的五官得天獨厚,本就淡妝濃抹總相宜,而今著這一身寫意的潑墨山水,不施粉黛,未染纖塵,彷彿是從山間走出的仙子,令人挪不開目光。
而聞松,偏偏沒有看她。
他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一副聽候教誨的模樣。
昭陽緩緩地說著對聞松的欣賞,“……公子的一篇《夢裡山河故》發人深省,振聾發聵。文中所描繪的一百年前的大祁,令昭陽心嚮往之。”
聽完昭陽的一番讚美之詞,聞松虛懷若谷,“殿下謬哉了。聞松愧不敢當。”
“不過……”聞松揣度著開口,“殿下是在何時看的文章?”
氣氛凝結。
微風也在霎時間停了下來。
昭陽臉上原本掛著的誘人微笑,頓時變得疏離起來。她原以為聞松只是個懷才不遇的文人,同那龐天成一樣沒什麼心計,不想,他竟然如此機靈,捉到了漏洞。
聞松看著茶碗上飄著的幾片茶葉,慢悠悠地道:“聞松進宮那日,便是公主離京前往寺廟祈福之時。時間正好錯開。進宮之前,聞松名不見經傳,想來也不可能得公主厚愛。聞松進宮之後,公主遠在城外,正潛心為將士亡靈祈福,想來定然是沒機會關心宮中發生的這件小事的。”
聞松刻意將“小事”二字念得重了些。
這一番話,處處是陷阱。
昭陽不動聲色地飲茶,她正是在寺廟之時,調查的聞松,順便看了文章,但她不能言。
若是此刻回答是在寺廟祈福時,讀的文章,那便是在承認她人在寺廟,心在宮中,也就是承認祈福一事心不誠,是弄虛作假。大祁人人信佛通道又信祖,對祈福一事,極為看重。若知她非誠心,定然會認為這是對將士亡靈的不敬。那麼她所做的“祈福”一事,白費功夫。
同時,這是間接承認了,她在宮中留有眼線。雖然在權力紛爭之地實在正常,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明說之事。
若是回答在聞松入宮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就更是假話,也更不妙。既然在他入宮之前便仰慕他的才華,心嚮往之,那號稱廣納賢才的她,為何什麼也不做?再者,都令素有才名的昭陽敬佩了,那必然不俗,為何她在父皇面前對聞松其人隻字不提?
身為“兒臣”,理應為皇帝分憂,為天下選賢舉能,這才是她能光明正大“廣納賢才”之因。而這樣的她,卻隱瞞聞松這樣的才子,知而不報,無論是哪朝天子看來,都有些別的意味。
聞松竟然用她說的話,做過的事,反過來攻擊她,讓她進退兩難,說什麼都是錯!
昭陽內心不悅,面上連方才疏離的笑容都已消失殆盡。
她放下杯子,看了一眼八角亭外站著的宮人,有她宮裡的,也有無垢宮裡的。
她冷冷瞥了一眼他,道:“原來聞公子帶隨侍來此,不是不認路,是打的這個主意。”
既然他身邊有無垢宮裡的人,那就更不便說話,更需步步小心。
無垢……
昭陽冷笑一聲。
見昭陽沉默,聞松並不打算放過,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