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琢磨不透子默為什麼要寫那兩個字。直到開學來吃飯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聽到你的名字,看到子默看你,看到我們說話時子默刀子一樣的眼神。我知道,我們都錯了。我想那天,夏言大概也看出來了。”
我低頭無意識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眼中緩緩升起霧氣。
“大概兩個多月前的一個週末,我們在教室和指導老師討論畢業論文的選題,子默接到一個電話,我從來沒看到他那麼激動過,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轉身就往外跑……”
我震驚。那個電話,那個電話……
向凡的聲音冷冷地又飄過來:“可是,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個酒吧服務員給我打來的電話,我跑去一看,子默喝醉了,吐得一塌糊塗,醉得不省人事,那個服務生從他身上的通訊錄上找到我。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在路上我聽到他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
“從那天起,子默經常拉著我去喝酒。他什麼都不說,只是他對什麼都提不上勁。”他又看了我一眼,“偶爾他也會跟沙沙一起,上上自修、逛逛校園,可是他總是意興闌珊提不上勁,一天比一天沉默,什麼話都不說。”
霧氣更重了,我的鼻子發酸。
“吃火鍋那次,你們走後,我們在茶館坐了會兒,一起把沙沙送回去。子默又拉我和夏言去喝酒,他什麼都沒說,只顧低頭喝酒,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話,‘林汐,為什麼一定要踩碎你給我的陽光,還有希望?’”
霧氣氤氳成大滴大滴的水汽,一滴、兩滴、三滴……
那天晚上……
我低頭,淚水還在不停地、不停地墜跌……
沉默了一會兒,他輕輕地說:“子默現在在醫院。”
我惶急,連忙擦擦眼淚,抬起頭,“他……怎麼了?”
向凡淡淡地看著我,“還能怎樣,無非是喝酒過多再加飲食不當,腸胃出了點問題。今天一早送過去的,現在已經沒事,但是要留院觀察一下,我回來給他拿點隨身衣物。”
我急急忙忙地祈求地開口:“帶我去,帶我去看他。”
寂靜了幾秒,向凡嘆了口氣:“林汐,你們何苦彼此折磨。”
我輕輕推開門,身後向凡低低地說:“你進去陪他,我去買些吃的。”說著把手中的包交給我,我點頭。
向凡看著我,淡淡地又補了一句:“林汐,子默雖然看上去很驕傲,可是,”他遲疑了一下,“實際上,他非常非常脆弱。”
他悄然離去。
我走近,看著秦子默蒼白的臉,他瘦了。他穿著深藍色的毛衣,半蓋著被子,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個吊瓶掛在他的床頭,裡面的液體緩緩地滴著。
我輕輕坐在他身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的呼吸聲很清晰,他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地起伏,他的嘴唇抿著、有些乾燥,他的眼睫毛還是那麼長,安安靜靜地閉著。
我輕輕拉過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沒有掛點滴的那隻手。
他一無所覺。
我看著那隻修長的手——高一那年,猝不及防伸過來,搶走了我的書。
高二那年,伸過來扶住我向前跌的身體。
高三那年,牽過我的手,在我手心放上一個小盒。
大一開學後的那個秋夜,在桂花香中,牽著我,一直往前走;那個冬天的夜晚,在小竹林裡,輕輕撫過我的頭髮。
……
我的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
不知過了多久。在淚眼模糊中,我感覺到他的手動了動。我連忙抬起頭,他正在看著我,臉色依舊蒼白。不知已經醒過來多久了。
我,就那麼淚眼��地看著他。
他靜靜地看著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