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著會喘不過氣來,坐著時又冷得渾身打抖。皇甫翩翩竭力定下神來,尋思著說點什麼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嘗試了一下,很快就放棄了,因為她還沒能說完一個完整的句子,淚水就哽住了她的喉嚨。她狠狠地絞著自己的雙手,想用肉體上的痛苦來減輕精神上所受的折磨。這是一種叫人多麼無法忍受的折磨啊,眼看著他痛苦,她卻不能分擔。
袖內的兩截龍紋玉掌梳隨著她的手的抖動發出“叮叮”的撞擊聲。她慌忙把它們按住,手觸到之處,似乎還有別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繡有海棠花的荷包。荷包內裝有一些銀兩和一個硃紅色的小錦囊。扯開錦囊,裡面赫然放著兩粒米色的丸子,正是母親從來都不離身的續命丹!
她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又是歡喜又是難過,心急地將一粒續命丹嚼碎,喂入安戲蝶的口中。才半炷香的工夫,安戲蝶已從譫妄狀態中掙脫出來。
皇甫翩翩欣喜若狂,眼淚奪眶而出,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叫道:“安大哥!安大哥!你嚇壞我了!”
“翩翩,是你嗎?”他認出了她,強笑道,“為什麼要哭?在擔心我嗎?莫要怕,我不會死的……”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花費了他許多精力。猛烈的一陣咳嗽後,他的嘴角溢位一絲烏黑的血水。
續命丹雖然有效,卻只能暫時延長他的性命,並不能徹底根除他體內的毒素。
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應該放棄!皇甫翩翩用袖口擦去他唇邊的血,更緊地摟住他。
馬車外,月亮正冷冷地俯視著地面,投下無情的淒涼的光芒;天際散落著七八顆疏星,閃著幽幽的光;張牙舞爪的樹影子像飄渺的鬼似的一個接一個地掠過車身;茂密的樹林子裡傳來不知名的野獸的嚎叫聲,狂野、刺耳。惟一真實可靠的是小順子。他傴著小小的身子,已經疲乏得甩不起鞭子,可他還是用嘶啞的聲音急急地吆喝,彷彿這樣就可以令馬跑得更快些。
皇甫翩翩欠起身,想把小順子換進來休息一下。安戲蝶察覺到她的動靜,清醒過來,劍眉微聳,費力道:“你要離開我嗎?”
她搖搖頭,道:“不,小順子累了,我想讓他進來陪陪你。”
安戲蝶閉上眼睛,道:“去吧。”可話音剛落,他就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舉動——他緊緊地摟住她的纖腰,將頭靠在她的胸前,彷彿夢中的囈語般喃喃道:“翩翩,不要離開我。”
皇甫翩翩屈腿跪著,攬住他的肩膀,下巴抵住他的頭髮,柔聲道:“噓,我在這兒。”
他宛如孩子般貪戀她的懷抱,那兒柔軟、溫暖。漸漸地,他安靜下來;可過了一會兒,又像被嚇了一跳似的醒過來,直到確信她還在身邊,才又放心地閉上眼睛。
皇甫翩翩儘量挺直身子,好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她的腿開始發麻,膝蓋彷彿失去了知覺。她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心滿意足甚至有點兒高興地望著他的臉,那雙好看的含有深意的眼睛不太安穩地閉著;總噙著笑意的嘴微微張著,撥出勻稱的氣息……這是一張卸下了刺的毫無防備的臉。在這之前,他一直是掌握全域性的主宰;一個小插曲,讓他毫無保留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如果說,她以前是因為某種不得已的原因而牽掛他,那麼現在,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能和他在一起,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這一刻,她覺得只要安戲蝶平安無事,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名聲、地位、金錢……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安戲蝶的性命重要。
一輛殘破的、快要散架的馬車歪歪扭扭地從山坳處駛出來,吱吱啞啞地被兩匹老馬拉至一家路邊小酒肆時,再也承受不了重負,被無常勾了魂去,壽終正寢了。只見一隻輪子無力地癱倒在路邊,另一隻輪子以其快無比的速度滑下斜坡,到了田梗上還不肯罷休,硬是要陷入田間,壓倒一片新插的秧;馬車的主體車廂在地面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