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家養病,比起平時東奔西走、吃睡都不規律的日子比起來已經好多了。要擺脫這樣的生活只能把工作換掉。”
沈雁依然沒有笑:“我知道記者平時很辛苦,但我不是要你換工作。”
原來……他不是指這個嗎。
齊誩怔怔然望著他:“那你指什麼?”
沈雁收回目光,低頭看著他自己面前的碗筷,抬起手,手指側面輕輕抵住嘴唇上方。似乎想說什麼,又遲遲未能出口。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找一個人照顧你。”
30【第三十章】
眼前的黑桃木桌上;一碟碟濃香四溢的家常小菜冒著熱氣。
碗裡的白米飯也是。米粒圓潤;飽滿結實;一顆顆簇擁在一起,顯得格外溫馨。
久違的家的感覺。
久違的,被體貼的感覺——
然後,桌子對面的那個男人對他說:他應該找一個人照顧自己。
如果這些都不算是照顧,那什麼叫作照顧?
如果……眼前的人都不是那個人,那誰才是那個人?
飯桌上懸著的一隻白色吊燈發出淡淡的暖光,投落桌面,黑色的木質折射出微白的光暈,把桌子兩端的人輕輕圈到一起。
老舊的壁鐘在牆上嘀嗒嘀嗒地響著;計算靜寂在他們之間延續的時間。
時間有點長;沒有任何人說話。
因為太久沒有得到回答,沈雁低下的眼重新慢慢抬起來,看向齊誩。然後,一下子愣住了。
齊誩手上還握著筷子,筷子尖碰到了碗裡香噴噴的米飯。
只是放著,沒有動筷。
他的手長時間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米飯上面卻有東西滴下來。一顆,兩顆,更多。完全沒有發出聲響,只是緩緩滑落他的臉頰,悄然滲入雪白的米粒中。
屋簷下的雨水似乎默契地與他同步,接二連三敲打窗臺。
室內溫暖,窗玻璃上蒙了一層又細又密的霧珠,塗上了燈盞發出來的薄薄的光。
齊誩的眼睛低著看碗,看到自己眼中的東西一顆接一顆掉落,那一瞬間也有閃光,接著倏地消失在蓬鬆柔軟的飯米之間。於是他的手指有了動作,用筷子夾起其中一團,慢慢送進自己口中。
果然很香,很甜。
儘管自己在裡面加入了少許苦味,但是軟綿綿的溫熱口感壓過了一切。
跟那天在病房裡吃到的米飯完全不一樣——很幸福的味道。原以為遙不可及,然而現在,確確實實在嘴裡嚼著,吃著。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把那個人嚇到了,不過並不想掩飾。因為無從掩飾。
眼裡滾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受他控制,擦拭也沒用,只能大口大口吞嚥碗裡的飯,任由那兩道清淡的痕跡留在臉上。每每風乾,又會再次被衝開。
“很好吃。”
齊誩動作很慢,手一直抖,卻仍堅持著把飯送入口中。
接著,夾起了一點菜送飯。
“很好吃。”同樣的話,同樣細嚼慢嚥。
“齊誩……”不遠的對面,終於響起沈雁微微沙啞的聲音。
“我沒事。”齊誩讓自己笑了一下。
不知道笑容最終有沒有成型,但是這並不重要。眼淚一直止不住,這輩子中最狼狽的時刻之一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卻不感到羞愧,心裡已經被那些飽滿的米粒填得滿滿的,沒有餘地留給別的情緒。
“我沒事。”又重複一遍。肩膀上的顫抖卻漸漸劇烈,他低聲抽噎,還竭力去忍住。
他不想讓沈雁覺得太尷尬。
他不想讓沈雁擔心——因為他這個樣子並非出於痛苦,而是被那句話觸動了心底最軟弱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