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意韻來。
以前讀過《雨巷》,打著一把油紙傘,雨中獨行,散發著丁香一般的清香和愁怨的江南,於是此刻竟然很懷念起來,好像即使在浪漫的法國裡有家和家人的陪伴,陌生的環境變得慢慢熟悉了,也不是真正的歸宿。瘋狂地想起故鄉,故友還有,故人。。。。。。
人果然是懂得尋根的。從夏這樣總結了陳詞。
“你是想家了吧,你那個表情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從夏回過頭,伸手接住孟遞過來的一杯熱飲,青綠色的液體中沉著幾片新葉。“是江浙的龍井,託朋友捎來的。”範手裡也拿了一杯,在她的對面坐下。
從夏呷了一口茶,苦的。她是不喜歡喝茶的,口味偏甜,而茶葉清香中帶著苦澀。於是只一口,她就不碰了。
範倒是很喜歡,津津有味地品茗。“我是浙江人,小時候看過滿山的茶樹,綠得讓人眼花。採茶也很辛苦。”雖然說到辛苦,但是她眼睛裡露出幸福的神色,“採茶要採嫩的,所以早上要起得很早,這樣茶才最嫩。只是我年紀小,懶惰,就常常抱怨累,不願去做事。”
“於是小時候常常想著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總不全是綠色的。現在倒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她說。
看著從夏半是擔憂半是詫異的臉,範淡淡得笑著。她到櫃檯裡拿出包,找出一張照片,走回來放在小圓桌上。
照片裡是一個男人搭著女人的肩,那女人看起來年輕,但是模樣、神色和如今比起來都沒有什麼不同,就是範。而那個男人。。是個中國人,卻長著絡腮鬍子,樣子很面生。
“我是跟我先生一起來的法國,他是個畫家,想來法國有所發展,我很支援他,也想趁著年輕出來闖闖,於是一同前往了。來之前,把工作辭了,房子也賣了,為的是不留後路,只能向前。
然而一年、兩年,很多年後,他都沒有什麼作為。
慢慢得,他的心冷了。
以為永遠也不會成功了的他,開始放棄了繪畫,同時,也開始放棄了我,他說他沒臉見我。
撕毀他自己的畫作、酗酒、變得頹唐、甚至夜不歸宿。。。。。。
有一天他離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範看著桌子上的多肉盆栽,偶爾用指甲輕輕地刮磨泥土,或是端起茶杯喝茶,看起來很平靜,彷彿講述的全不是自己的經歷,只是別人的一段晦澀往事罷了。
“我是想過回國的,從前是為他而來,他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再待著這裡呢。
後來覺得總不能兩個人來的,一個人回去吧,就租了這家小店,一面養活自己,一面等他。
不管多久都是要等的。”她不露聲色地把茶水喝完,收拾起杯子。
平靜的底下,大概最是不平靜的。因為已經決定等待,所以就不再猶豫,不再難過了,已經決定等待,好的壞的,不論是否有結果,都會等。
從夏花了很久的時間來消化這些範對她敞開心扉的事,她原以為範只是個看起來溫柔有韻味的東方女子,沒想到卻隱忍又堅強。
照片裡的那個男人,有著像葳蕤叢林般的絡腮鬍子的男人,長著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並且露出自信的笑容。
她拿起眼前有些變涼的茶,泯了一口,還是苦的,甚至更甚,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
……
那天從夏回到家,腦子昏昏沉沉的,只想著睡。飯還沒吃,一躺下就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被突然而來的手機鈴聲驚醒,從夏迷迷糊糊地本不想去接,可是對方卻不休不止地打來。
她閉著眼按下接聽鍵,只聽到電話另一頭一個幾近尖叫著的女聲傳來:“孟從夏我下飛機了,快來接我!立刻!馬上!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