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懷念他吮吸大拇指的怪相和一溜歪斜的身影。後來,除了懷念,人們又有了祝福。可是,馬坡店離雍陽儘管並不遙遠,但很多曾經懷念過他的人還都活著的時候,卻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直到許多年以後,他一溜歪斜的身影才重新出現在斜街。那時,雍陽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饑饉,而他也已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人了。
第二章(1)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為吳浩宇的死感到惋惜和悲痛。巨大的靈柩從翠雲樓經過時,面對漫天飛舞的冥錢,宗懷仁偷偷從窗戶裡拋向空中的,就是一把粘著唾沫的瓜籽皮。
這是一種懷有怨恨的隔閡。因為來自包工院的訊息千真萬確,中原公司和福記公司不但實現了聯合,由於聯合,省政府頒佈的《開採土窯專章》果然把土窯繩之以法,土窯主的煤窯或被吞併,或被擠垮,甚至於在他們的眼裡,誰染指了他們的礦界誰就別想重操舊業,誰打算改弦易轍用機器鑿井採煤的話,如果沒有他們的批文,照樣一事無成。對土窯主而言,吳浩宇在中原公司和福記公司實現聯合這件事情上究竟起了什麼作用,雖然一直都是謎,但對吳浩宇此前的北京之行和此後成為中原公司高層人士的事實,土窯主們卻有目共睹,因而懷疑他至少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居然因此就失去了他們對一雙神眼的敬畏,也忘記了他無償為他們勘礦找礦的善行,明裡暗裡,唾罵聲此起彼伏。後來,連從不把土窯主放在眼裡的薛三孝也改變了立場,面對著他早已不再涉足的雍陽鎮,怒氣衝衝地把吳浩宇的名字罵在了村口。
“這個晚節不保的吳浩宇!原以為他是一條敢跟洋人唱對臺戲的好漢,可他到頭來卻還是上了洋人的賊船,仰洋人之鼻息,斷鄉民之財路,變成了可惡的洋奴!”
土窯主們還悄悄猜疑過宗雪竹。這是因為宗雪竹總是吳浩宇的支持者,吳浩宇往往在他明裡暗裡的支援下才會有所選擇。況且,這件事情發生前,作為某個重大事件即將破殼而出的預兆,宗雪竹宴請了中原公司的首腦人物,他如果不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至少也是一個知情者。出於猜測,他們雖然沒敢公開唾罵宗雪竹,卻因此懷上了滿腹的委屈,好像他們被一個鴻儒巨紳所忽視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唾罵歸唾罵,委屈歸委屈,當他們確信他們即便獲准使用鐵鎬鋼釺之類之類的笨傢伙而重操舊業,也無法獲得像過去那麼豐厚的利潤,就紛紛另立鍋灶,或恢復地主的本來面目,或到鎮上尋覓商機。更多的土窯主所選擇的生路是到鎮上尋覓商機。在這些土窯主當中,宗懷仁是第一個打算另立鍋灶的人,也是第一個到鎮上尋覓商機的人。他出現在斜街時,腦袋上的瓜皮帽依然如故,但手中的白銅菸袋卻已被雪茄煙取而代之。
他先來到了裕民糧行。他一手拿著瓜皮帽,一手拿著雪茄,雙手來回遞了幾次之後,才知道自己應該遞給宗四的是雪茄,而不是瓜皮帽。宗四用自己的白銅菸袋把他的雪茄擋回去之後,就吐了一口濃煙,先是把他罩入煙霧之中,然後就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抽這東西可不好,又粗又長又黑,還冒白灰灰,不像個*像什麼?你怎麼好意思擱在嘴裡。你自己操自己呢?”
他一愣,仔細看看手裡的雪茄,又是一愣。
“四叔別說,這東西還真像!”他把雪茄銜到嘴裡,划著洋火引燃,吐了一口淡藍色的煙霧之後,又說,“管它像什麼,抽起來過癮就成。”
由於他小時候一度染上偷雞摸狗的毛病,所以人們大都不把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