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他如此激動,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能忍受的原因所在……但是,他們必須忍著。
“你看出來了……”李言苦笑,鬱郁地將手中的剩下的小半個石榴丟進果籃中,洩氣一般地靠坐在椅子上,悶悶地不再說話。
他是個孤兒,他是曾經卑微過、貧窮過,曾經吃過苦、受過辱,但他卻從沒有想過要一直低著頭,彎下膝蓋,甘心當一個奴才……他到了這清朝,一直反覆告訴自己要適應要習慣,但他又如何能真的習慣“到了一個小縣城,你應該是最大的官了。”南喬心道,這樣,李言便不再需要像如今時時這般下跪稱奴……只是,與他曾經想要努力做點兒事情的願望遠了一些……但願望歸願望,現實歸現實,他們總要從即成現實中尋找最有利的那一點。
“也對。”李言變換姿勢,雙手枕頭,望著夜空中那一面孤獨的圓月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道:“就讓這個如彗星一般突然出現的李言,再如彗星一般地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吧……李言終於江郎才盡泯然眾人,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慶幸……”
沮喪的情緒並不能讓李言沉淪太久,想起四阿哥最後失望的眼神,他突然愉悅地輕笑起來。
“有吧……你不是說你弄出來的功勞,很是擋了某群人的財路嗎?你沉寂了,當然有人會高興。”南喬也笑了。這才是李言,他從不會讓無所謂得情緒困住自己太久……
“喬喬,我們依然在一起,真是上蒼的恩賜。”李言輕聲道。只有南喬,只有南喬才與他如此契合。
她依賴他。有他在的時候,她願意簡簡單單地不做多想,隨心所欲地撒撒嬌使使小性子子,或者鬧出些無關痛癢的小麻煩,丟給他去頭痛。這使他覺得自己是被信任被需要的,是個很重要的人——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而如果發生了特別的事,讓他情緒有了震動,就如同今天這樣,她這種“簡單”反而顯得更鎮定,包容他的不能顯示人前的情緒,然後再三言兩語,讓自己恢復……
“你說……”李言微微轉頭,看向南喬,溫柔而笑,道:“如果我一直都是個七品小官兒,一直不能回京城,你父母還捨得將你嫁給我不?”
“你覺得,這個家中,誰會反對?”南喬給了李言一個白眼,道:“你在這個家中這兩年難道是白住了?還是你對於自己日常的表現不滿意,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汙點?”
李言呵呵一笑,沒再在這個問題上做無謂的糾結,開始賞著月亮,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閒話來。且對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做長久分別的兩個人來說,這樣安靜的時光,太值得珍惜。
李言所要去的地方是上海縣。
此時的上海縣尚隸屬於松江府,還只是個破敗落後,小漁村一般的地方。地勢低,水網密集但卻窄而淤積。此時不重海運,運河在全國交通中佔據絕對的地位,進出長江口的南來船隻雖不少,但因為地方貧窮落後,全無蘇州揚州的繁華富庶,因而船隻停靠極少……
見李言認真看過了調令,認真閱覽了關於松江府上海縣的一切資料,四阿哥靜靜地道:“子默,如果你現在反悔,我還可以勸的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謝謝四爺,但是不用了。”李言彎腰施了個禮,恭敬地道:“剛好四爺原本就定下在江南建鐘錶廠……若是四爺不嫌棄,我這一去,正好給四爺這廠子搭把手。我原本就是商賈之家,對於這些還是很熟稔的。”
李言的神色是很恭敬沒錯,但四阿哥卻還是聽出了他內心的坦然平靜。一個年紀輕輕的人,竟是如此的信紙堅定寵辱不驚……“真決定了?”四阿哥的語氣中包含著些惋惜,出了京,做一個芝麻大的知州,對於他來說,就沒有什麼大作用了。
“四爺,您知道,有些堅持是要永遠堅持下去的。”李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