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撥了一下琵琶,說道:“幾乎每個人剛來這裡時,都說過你這樣的話,我早已經聽膩了。”
“你一定從沒有愛過一個人吧。”對她的冷嘲,我只覺可笑。她卻輕描淡寫的說道:“凡人的愛其實不過是前生那點可笑的執念。輪迴由因果而定,執念卻脫離於因果之外。有緣的執念,自是天作之合。無緣的執念,卻是愚昧之至。你的愛,來源於什麼樣的執念,難道不想知道嗎?”
我搖頭:“前世如何,與今生又有何關聯?我只知道,他是我丈夫,無論如何,我都要等下去。”
她冷笑一聲,說道:“黃泉路,奈何橋,不過是接引死靈而開啟的大門。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陰司間,你又怎會在自己的路上,等到他?”
“我自己的路?”呆滯片刻,我幾乎穩不住身形。這路,這橋,只為接引我而存在,那麼他,是不是已經走過了自己的奈何橋,而將我棄之不顧?
她輕彈琵琶,嘲諷道:“你在死之前一直的懷疑他,便在死後,還是沒有間斷的懷疑他。我真看不出你的愛究竟在哪。等了這麼久,你是不是隻想等他的一句解釋?”
“不對!”我強忍心中的澎湃,衝至橋上,反駁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緣何如此的評判?”
她抬眼瞧我,目中靈光四射,水曜的光華像是能刺穿人心,竟讓我一時震撼,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冥河之霧,能照的出所有的因果。執念再深的人,只要看到了自己的因果,都會大徹大悟。你呆在河邊這麼久,卻從沒有仔細的看過那些通透的霧鏡。是不敢,還是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的言語冷淡,卻犀利逼人。
我後退一步,竟真的不敢瞧向那覆在河上的霧色。
她跳下欄杆,拉住我,將我帶至欄邊,說道:“若是連你自己的心都要逃避,你還能相信誰?”
我心中猛然抽動,隨著她的示意,茫然看向河面的霧色。團團朦朧的薄霧中,一個女子坐在案前奮筆疾書,書寫不順,時不時停筆沉思一番,瘦弱的臉龐染上病態的蒼白,柳眉緊皺,偶爾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我抓住自己的衣襟,看到那個青衫的男子走進屋內,令女子一陣慌亂,想要藏起書寫的東西,卻被男子抓在手中。
“不要再默了。這種東西又不急著要,你當該好好調養身體才是啊。”他皺眉擔憂的話語,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可我當時是怎麼想的?少年時練就的察言觀色,在他這裡全然變了味道,以為他心煩,以為他因失了真經而開始厭倦於我。
霧中的女子乖巧的點頭,卻在男子拿走那幾張紙之後,繼續的閉了雙眼,皺眉沉思。我心裡一緊,想要告訴霧中神色慘淡的女人不要再默了,可過去的事,又當真可以重來嗎?
霧色一變,成為鮮豔的緋紅。女子換成了少女的打扮,一襲白衣,坐在閣樓上撫琴。青衫的男子遠遠立在屋簷,目光並未落在女子的身上,卻放在了遙遠的天盡頭。那裡,飄蕩著數躲白雲,嫋嫋如煙,令男子面上泛起柔和異常的微笑。
我當時又在想什麼?他為何不看我?他為何總是看著天邊的雲?他是真的因為愛我,才要娶我,還是僅僅為了那個指腹為婚的責任?為何他在看我時,目光總像是落在天盡頭?為何我在看他時,總覺得摸不到他的心?嫁給他,當真會幸福嗎?我一個罪人的女兒,我一個改嫁婦人的女兒,我一個市儈商賈的女兒,我一個拋頭露面四處與那些老闆商談生意的女子,當真配的上他嗎?
一首琴曲,令當時的我思慮良多,琴音內駁雜了些許顫抖,終於令他的視線迴歸至我身上。還記得他微微皺眉,飄然躍至我身旁,柔聲問道:“阿衡,你不開心嗎?”
我假裝高興,溫柔一笑,只是搖頭:“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