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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過李翎之後未久的一天,顧頤忽然在朝會上發難,說長公主輔政多年勞苦功高,理應在京中建府,頤養天年。
顧頤做事,從來都有磊落光明的藉口。一如這次,要我在京中建府,便是明著逼我退位讓權。而最可恨的是,除非我甘心落下霸持朝政,欺君惘上的口實。否則沒有任何理由駁回他。
我唯有妥協。
可這並沒有換來顧頤的滿足,他依舊步步緊逼。
甚至開始覬覦我手中的兵權。
顧頤有一獨生愛子,也就是顧長東的生父,乃是崇州守軍副將,緊隨趙維手下,二人多年相處尚算和睦,相安無事。然而顧頤這一次竟意欲將其子取代趙維而代之。
顧頤多年獨領尚書省,與中書門下二省暗有曖昧,庶政在握,財權在握,這一次還要覬覦我手中一點兵權。
所謂龍有逆鱗,對顧頤,我一忍再忍,這一次終於忍無可忍。決意與這老匹夫爭到不死不休。
顧頤中年喪妻,一直未有再娶。
我便讓李謙下旨給他另娶一位夫人,藉此羞辱於他。人是我安排好的,一嫁過去便會稱病臥床。
隨即便以其母病重為由,召顧頤的兒子顧頌文回京,為他的‘母親大人’床頭盡孝。
這也算是我與顧頤交鋒多次,唯一贏來的一次,雖然是以君父之名逼他就範。
然顧頤此人城府極深,自那次擺佈他父子之後,我便再也沒能從他手中討得一星半點便宜。
為了跟顧頤鬥下去,公主府便一日不能竣工,久之,便不得不落人一個勞民傷財,窮奢極欲的口實。
有的時候回望起來,總是難免去想,如果當初沒有逼迫過顧長東,事情會是怎樣?
我記得最開始,我曾強留顧長東在宮中過夜。
顧頤那時的反應,也只不過是當孫兒被狗咬一口。而當他發現孫兒竟對亂國妖婦用情至深,便再也忍無可忍,要與我不死不休。
然而顧頤哪裡又知道,顧長東待我其實根本沒有半分真情,他了解祖父心性,因此演出一場好戲——假意苦求祖父成全他與我二人。
逼得顧頤對我起這樣的殺心,才把事情推向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說到底,無非是那晚我留顧長東在宮中,他心高氣傲,覺得受辱,從此恨我入骨,他自己沒能力報仇雪恥,便利用祖父對他的關愛,借刀殺人。
我此一生,本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只是覺得可惜,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明知是錯,明明不想要,卻怎麼也走不回那條對的路。
一日午夜夢迴,忽而卻想起了王太醫告訴我的那句話:“太子醒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對簡文帝說,那日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馬,與人無關。”
我記得,我在城郊遇刺之後,也曾一度昏迷不行。
昏迷中,我腦中只有一個執念,就是趕緊醒來,否則李謙要怎麼辦。
也許李翎當日墮馬昏迷的時候心心念唸的也不是其他,而是必須儘快清醒過來,好告訴父皇是他自己不慎落馬,否則皇姐要怎麼辦。
一直以來,我不是不信,而是不能信。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
于飛宮裡住著皇貴妃和尚未出閣唸書的李翎。
雖然她與我母妃都不曾住進歷朝皇后所居的昭陽宮,然而這並不妨礙年幼的我知覺,在父皇眼中,皇貴妃才算是他的妻子。
九重宮闕,飛簷疊嶂。我每日清早都能聽見雲華宮殿前,宮人清掃落葉的沙沙聲。而側耳聽時,卻彷彿有笑聲從彼方傳來。
我光是聽那笑聲就能想得到‘那邊’的情形。李翎小小的身子,套著繁瑣衣裝,一本正經的挺著單薄的胸膛,站在父皇面前搖頭晃腦地背書。而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