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關卓凡知道他為什麼嘆氣,狡黠地一笑:“博川,你放心,這件事情,咱們一定做得成。我和你,都不會那麼容易‘粉身碎骨’的。”
文祥精神一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當然妙之極矣,可關貝子何以有這樣的底氣呢?
關卓凡的“改革八旗”,其實是對旗人的廣大下層開刀,並不直接觸動旗人上層的利益。普通旗民既不掌握政權,也沒有話語權,他們的聲音,得透過本旗的上層,才能傳達出來,形成輿論,影響施政。
如果旗人的上層——主要就是宗室,不肯出聲的話,普通旗民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關卓凡宰割了。如果是漢人,還得擔心他們會不會造反;旗人,連這個擔心,都是不必要的。
那麼,怎麼才能保證宗室們少說兩句呢?
當然不能靠嚇。關卓凡還沒那麼大的勢力。即便有了,人家嘴上不說,腳底下使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招,多了去了。
要想法子,叫他們真心實意地擁護“改革”,至少,反對得不是那麼堅決。
聽起來天方夜譚,可其實說穿了非常簡單,一個字,“買”。
中國曆朝歷代的改革,都是新政動舊政的乳酪,然後激起既得利益者的強烈的反抗,於是改革半路夭折。在農業社會,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因為生產力有限,乳酪就那麼大,我多了,你就少了。不你死我活,分不清爽。
進入工業社會,就不完全是這麼回事了。
工業化創造出了大量的新的前所未有的社會財富。社會財富的增加,從緩慢的代數級數,變成快速的幾何級數。社會財富的獲取,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由甲轉到乙的過程。
就是說,社會財富增加的方式和速度,使新、舊兩個階層,第一次有了共同獲益的可能性。
這意味著,關卓凡有了向舊的統治階層“贖買”支援的可能性。
至少,短時間內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的。
把這種可能性“變現”,會在很大程度上,減少改革的阻力。
關卓凡打算籌建一個叫做“奉恩基金”的東西,專門對在京的有爵位的宗室發放“恩俸”,以及為生活困難的閒散宗室提供補貼和低息貸款。
“奉恩基金”的資金來源,在名義上,明確定為:從各地開辦的新式工礦企業的盈利中,按比例抽取。
清朝的宗室到了這個時候,生息繁衍,總人數得以萬計了。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居住在盛京,主要是遠支宗室——這部分關卓凡是不管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實際上是被皇室“監視居住”的物件,沒有什麼話語權。
關卓凡要對付的,主要是居住在北京的這一部分。
這一部分的宗室,又分成兩部分,一小部分有爵位,大部分是所謂“閒散宗室”。
這兩部分要區別對待。
身上有爵位的宗室,是真正掌握話語權的。
在京的宗室,身上有爵位的比例很低,遠支的比例就更低,有的不過百分之幾。這有賴於清朝獨特的“降襲”封爵制度。即爵主去世後,他的爵位只能由一個兒子繼承,而且,是降一等繼承。這樣,就有效地避免了前明宗室爵位氾濫的情況。
關卓凡算盤中的“恩俸”,說白了就是給有爵位的宗室發多一份工資。
清朝有爵位的宗室的名義工資,其實並不算高。最高的親王一年一萬兩銀子,最低的奉恩將軍一年不過一百一十兩。關卓凡這個固山貝子,瞅著威風得很,一品大員都要下跪請安,但一年俸銀不過一千三百兩。
而且,爵位的分佈,由高而低,完全是一個金字塔形狀的走向。塔頂的親王,不過十來位。
關卓凡算過一筆賬,如果僅僅是給這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