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話筒,手指剛要按上回撥鍵,突然又縮了回去,結束通話電話,抓起鑰匙走了出去。
車子漫無目的地胡亂跑轉,整個城市幾乎兜了一圈,好似就是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地方。到最後,沈冬生對自己搖頭說:
“算了,再去煮一筒咖啡算了。”在離校不遠的地方停了車,慢步走進去。
經過活動中心,廊下一排公共電話,陰暗中反射出些許邊際的陽光,也偷渡了一絲熱度。五月中了,天氣一天一天的熱下去,陽光一日一日的豔燦起來。沈冬生下意識抬手遮了遮眼眶,站在電話前,心中猛不防竄出一個影子。
他心驚一跳,心煩意躁起來。
他想就那樣走過去,偏偏徘徊不定。遲疑了許久,他終究還是禁不住撥了那個電話。想想,他還是第一次撥這個電話,每次都是她——
電話響了一會,一直沒人來應。他鬆口氣,又隱約有些失望,正想結束通話,卡一聲,那頭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呼息急促,有點粗重,像是剛從外頭回來。
“夏生。”沈冬生緩緩吐著氣。
“欸,是我。”那頭的徐夏生,一下子就聽出是他。
“我——啊——”他想起他忘了說他是誰。
“我知道。”他不必說,她聽聲音就知道。
“在忙?”
“不忙。”
“好像喘得很厲害。剛到家嗎?”
“嗯。聽得出來嗎?”那頭的她好像笑了。
沈冬生頓一下。
他還不大習慣會笑的她。她的笑跟唐荷莉的笑是完全不一樣的。唐荷莉的笑,是那種明瞭自己的魅力自信的展放;但徐夏生啊……不笑的那個人兒而今為什麼笑了?她的笑不發花,多半是扯扯嘴角帶過去,心血來潮似。
他慢慢明白了,就像離開B612星球的小王子後來明白的一樣,雖然有千千萬萬朵相似的玫瑰,但只有一朵對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女人的笑,千種萬種,但有一個,對他,應當也是不一樣的。
“還好。只是感覺呼吸聲有點亂而已。”
“我一口氣爬上五樓的。剛下班,順道回家。”
“下班?”沈冬生呆一下,沒注意到那“順道”的言外之意。週末她還工作?他沒想到。想想,他一點也不瞭解她的情況。這麼多年的空白,橫隔在中間,盡是那教人眼盲昏眩的黃金色陽光,還有那在惆悵的午後藍天。
“嗯。”她含糊帶過去,反問:“你呢?在做什麼?”
“我?在跟你講電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當然知道。正想再開口,嘟一聲,通話時限快到了。他摸摸口袋,沒有銅板了,只好說!“我身上沒有零錢了,所以,呃——”
“你現在人在哪裡?”她忽然問。
“呃,學校。”
“我馬上過去!千萬別走開——”徐夏生急急喊起來。還來不及把話說完,通話便斷了。
沈冬生無意義地看看話筒,慢慢掛上電話,抬頭看一眼廊外的太陽。從活動中心這頭看出去,美術教室那棟漆得豔白的樓身在陽光的照射下,刺眼得讓人無法直視。他的視線幾乎花了,盈滿了那年五月的光影。
電壺裡的水滾了。沈冬生將開水倒進洗筆筒裡,濃濃的咖啡粉溶開,溢位襲鼻的香氣。看看時間,才過二十多分鐘而已。他放下水壺,拎了裝在筆筒的咖啡,走到廊外。
長廊外的陽光依然亮燦得教人花眼。光和影交錯,無聲的熱鬧中透了那麼一點寂寥。他看怔了,看進了那年的夏光,莫名的想起她對他說的——她說她像夸父在追日。
徐夏生啊……他喝口咖啡,把那個名字吞嚥進肚子裡去。
不知道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