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智之涕淚交零,外加肩膀疼的要命,活了半輩子,他當真沒受過這麼大的苦。 不過章智之雖然從小到大,多少次被人稱為‘奇蠢如豬’,但實際上,章智之身為章家庶出次子,混到被人稱之為章二爺,那也是有些生存智慧的。 比如說此刻,雖然被長戟勾穿了肩胛,疼的他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但這胖子卻心中明白,此刻實在是已經到生死一發的關頭,放聲嚎哭歸嚎哭,腦子裡卻也在不停急轉,分析處境,想要掙扎出一條生路——生死關頭,精神高度集中,疼痛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忍。 “駐守碼頭的玄甲軍,如今何在?”那玄甲騎士再次問道,語氣中已經有了三分不耐煩。 雖然戰馬奔騰如電,耳邊狂風呼嘯,但那騎士平舉著勾著胖子的長戟,竟然穩如泰山一般,長戟沒有半點上下起伏;那馬上騎士的問話,也清晰的就像在耳邊說話一樣。 身為地方豪族,章智之雖然是庶出,不過他沒有野心,又擅長熘須拍馬,是家裡的開心果,與大哥、父親和主母關係都甚好,不但吃用不缺,連下僕奴婢也是對照著大哥的待遇來的。 他自幼吃不得苦,武道無成;煉氣也靜不下心,煉氣無成; 學業嘛,也就那麼馬馬虎虎,能稱得上一句識字,經典文章也都看過,背誦下來是不可能的,不過與人交談,偶爾引經據典忽悠兩句倒也沒問題。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只看這長戟勾著自己這麼近三百斤的胖子懸在半空,戰馬奔走如飛,可長戟依然穩如泰山,章智之便知道身邊這位凶神,絕對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兵家頂尖高手。 兵家高手走的是戰陣之道,最是心狠手辣——慈不掌兵這句話,就是從兵家引申出來的。 對方問話,自己若是答不上來,不消說,定然難逃一死。 自己若是答了出來,那也就沒有用處了,結果還是難逃一死。 至於對方大發慈悲把自己放了,這種好事實在機率太小,胖子根本不敢抱半點希望。 這位年過四十,養尊處優的胖子,迎著風滿臉鼻涕淚水,帶著哭音,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第一句話便是:“將軍,我有用!我有大用!我不但知道將軍麾下玄甲軍下落,我還能為將軍招攬人心——我有大用啊——” “我要人心何用?”鹿梧不屑的說。 這胖子倒是有趣,被自己從摟著美女的被窩裡一戟勾了出來,可謂措手不及,在這種環境劇烈變化且身受重傷之時,居然還能思考,從必死之境中要掙扎出一條生路出來——值得和他說上兩句。 不過,若是鹿梧是光桿司令,孤身一人來江南五郡開國,自然需要招攬人心。 但如今南方五府數萬大軍追隨而來,這些士卒加上家屬,足有三十餘萬人口,江南五郡加起來不過百萬戶人家,以一家七到八口計算,也不過七八百萬人。 有這七萬忠心部屬和三十餘萬人口,鎮壓江南五郡易如反掌,要什麼招攬人心? 章智之可不知道鹿梧麾下還有七萬人馬追隨而來,他甚至不知道江南五郡已經被吳王給賣了——文家倒是知道,不過文家可沒那麼好心,跟周圍豪族交代清楚這些事情。 所以章智之的第一句話,實際上是在說——‘將軍你要權勢和聲名麼?’ 人家是將軍,麾下軍隊應該是不缺的,而且那玄甲軍不到千人便如此強橫,人家就算缺少人馬,多半看不上豪族聯軍這種廢柴。 所以,對這位不知名的將軍來說,要麼是權勢,要麼是名聲,無論哪一種,招攬人心都是必要的。 結果人家不要人心。 也不知道這位將軍到底是抽了哪門子風,連人心都不要,不過此時章智之命懸一線,絕不敢逆著對方說話——既然不要權勢,那就是錢嘍? “收稅、要收稅的,若是人生地不熟,將軍您收不上稅啊——”章智之竭力大呼,嗓子都破了音。 馬蹄聲如狂風暴雨,西水城就在眼前,可那將軍沉默依舊。 章智之的心懸在嗓子眼邊上,只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在火上烤了一年似的。 “下落。”那黑甲將軍終於開口。 “馬家寨,他們在馬家寨——他們昨日破了馬家寨,把馬家人頭築成京觀,今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