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沒睡好,一個字一個字分明認得,可就是連不成可以理解的意思。認了大半頁,腦子裡依然空空如也。封琉璃丟下報紙開了門衝出去,開啟籠頭將冰冷的水拼命拍在自己臉上,大口喘著氣——又衝回去從頭開始,好了,現在懂了。
全文大約一半篇幅都是在形容當時的情形,說實話,基本還算屬實,就是難免有些誇大其詞;可是剩下一半,就不大對勁了,充滿了“據推測”、“似乎”、“有人說”這樣的字眼兒,一味天馬行空。封琉璃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好笑——這些牽強附會的“罪名”,無論如何比高遠告訴她的、比她自己想象的都要無關痛癢多了;全部是些再庸俗不過的三角關係,八點檔電視劇都播膩了的無聊橋段。
——夏小伊被徹底包裝成了一個橫刀奪愛的妖女第三者,而陳莉莉則是身份神秘的原配大房,只是男主角的人選存在爭議:葛幕風、何飛甚至是明明有家有室的易銘璽全都榜上有名。
琉璃一路看到最後,真的要啼笑皆非起來。這樣白爛的感情糾葛,一個月至少出現三五次。這年頭愛情是至高無上的擋箭牌,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辜負什麼,到最後十有*都可以歸結到“因愛之名”。這種訊息也就一兩週的有效期限,過去之後誰還有耐心記到天荒地老不成?這道理連她這樣的菜鳥都懂得,難道自己無限擔驚受怕的一件事,到最後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那一天封琉璃終是沒能待在公司裡,她將手中絞得破抹布一樣的報紙物歸原主,甚至還囁嚅著說了聲“謝謝”,便在眾人面面相覷之中燒紅著臉跑掉。她逃出了寫字樓,跑到最近的報刊亭,將所有能找到的報紙雜誌一份一份翻開,緊緊盯上去,不肯放過隻字片語。報刊亭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禿頭男子,難得的好涵養,反正沒有生意,便睜隻眼閉隻眼由她去——可當封琉璃從包裡掏出件東西,開始趴在那裡旁若無人地寫寫畫畫的時候,老闆再好的脾氣也忍耐不住了,大叫道:“喂!你幹什麼啊你!”封琉璃如夢方醒,抬頭看一看老闆鐵青的臉色,再低頭看一看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來的水筆,幾乎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她忙不迭道歉,忙不迭解釋自己魂不守舍,忙不迭掏出錢來:“我買的,我都買了!”老闆惡狠狠地將她手中的二十元鈔票奪過,惡狠狠瞪她,惡狠狠目送她通紅著一張臉抱著滿懷的報紙奪路而逃。
——直到琉璃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嘀咕了一聲:“錢多燒的,小丫頭片子!”卻終究忍不住將琉璃研究過的那些報紙挑出來,仔細翻了翻。全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八卦訊息,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真鬧不明白這些小丫頭片子在想什麼……
的確是些“再平常不過的八卦訊息”,厚厚一摞報紙攤開來從頭看到尾,各家媒體自有其奪人眼球的花招,堪稱五光十色精彩紛呈;可真正論及事件分析,卻幾乎眾口一詞,死死咬住“姦情”二字。也許是昨晚《ONZE》的片花真的帶給了記者們極大震撼,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報道中都不忘提及葛幕風,他徹底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個四兩撥千斤,便將絕大災禍變成桃色訊息,將尖銳問題變成花邊新聞,這就是“飛越”的公關能力,還是……何飛個人的魔法呢?
封琉璃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身邊堆滿報紙,忍不住開始咬手指。高遠的聲音猶在耳邊,那樣冷淡、泛著鐵鏽氣息的聲音:
“你真的想知道嗎?人都會變的,夏小伊也不例外……”
——小伊,我相信你,即使改變,你依然是你。
——可是……可是……你真的能相信何飛麼?
***
封琉璃糾纏於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之中,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聽到。她手忙腳亂去接,電波那一邊傳來的卻是卓樂的聲音——依然像防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