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黨委書記劉川生來北川,我們向她彙報了張康奇的事情。她除了敬佩之外,還萌生了一個想法……
8月份,在劉書記的親自安排下,兩位北京的畫家專程來到綿陽見張康奇,他們的任務是根據張康奇的回憶給他妻子和女兒畫像,趁他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模糊,用他的回憶完成一張他夢寐以求的“全家福”。
頭天晚上我給張康奇打電話,他很興奮,一口應允。起初我還有點擔心,怕這種方式會勾起他內心最深處的傷痛。他卻說:“這個日子選得很好,今天是百日祭!”我這才反應過來,那天正是“5·12”地震一百天的紀念日。這對張康奇和所有的北川人都是一個特殊而又百感交集的日子。此前很多天就聽說北川人正在籌劃對親人的祭奠活動,畫像這件事對張康奇也許是一種最好的祭奠方式吧?電話中,我聽見張康奇的聲音不同往常那樣沉穩堅毅,顯然情緒很亢奮。我問他在哪兒,他說:“我正在喝酒,部隊明天就要走了,我為他們送行。”我說:“好,那你們盡興。”我知道他跟部隊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行人去安昌鎮見張康奇。他在北川縣重建工委,這兒也有一間他的辦公室。我們到的時候,正好有一位邯鄲商人在跟他談投資的事,張康奇又回到了工作狀態。我們站在重建工委的院子裡一邊等張康奇,我一邊給兩位畫家介紹他的一些情況。商人走後,我們進去。張康奇跟兩位畫家握手後頗有些興奮地告訴我們,他前些日子意外地發現了兩張他妻子和女兒的照片。說罷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衛生執法證,那是他妻子的遺物,他去妻子單位的廢墟時意外發現的,因為妻子的辦公室還沒有完全倒塌。執法證裡有一張他妻子的標準照,而且,其中還夾著一張他女兒的一寸彩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全家福”與數學題(3)
“她現在已經六歲了,這是她三歲時的照片,她現在已經長大了。”
張康奇說這話時仍帶著父親憐愛女兒的語氣,彷彿她女兒還活在他身邊。
“你女兒是在讀小學還是幼兒園?”我問。
“讀學前班。”
“在哪個學前班,曲山鎮小學的還是曲山幼兒園的?”
“曲山幼兒園的學前班。她的幼兒園就在王家巖下面,王家巖的一隻角崩下來了,把那一片全埋了,深埋在五六十米山下。我的父母、我的岳父岳母都在那裡面。那天我的愛人是在上班的路上遇難的。”
此前張康奇曾經講過,他所有遇難的親人的遺體都找不到,他只能估計他們埋在哪兒。對他來說,北川縣城遺址不僅僅是一座建築廢墟,也是一座情感廢墟,他只知道他所有的親人長眠於此,他的情感只能在廢墟上徘徊,卻不知道怎麼才能觸控到他往昔的愛。
張康奇的妻子端莊漂亮,他女兒扎著兩隻翹翹的大辮子,眼睛滴溜溜圓,樣子十分可愛!看了這兩張小照片,就更理解張康奇對妻子和女兒的愛了,也更能想象他內心的痛苦。
張康奇可能猜到我們此時心裡的感受,他竟試著給我們減壓:“我們北川縣很多幹部的家庭都有親人遇難,我們的常務副縣長,家裡有十幾位親人遇難。可以這樣說吧,北川人,百分之八十的小家庭——就是三口之家——有人遇難;百分之百的大家庭,有人遇難!”
這可能也是張康奇化解自己痛苦的一種特別方式,用數學的方法,就像那句網路名言:再大的痛苦,除以多少多少,就怎麼怎麼……除了拼命工作,他可能就是反覆給自己和給別人做這道減輕痛苦的數學題。除此之外,他還能有別的什麼方法?
兩位畫家悄聲商量了一下,然後對張康奇說:“張局長,您看這樣,我們原來想根據您的描述來給您的家人畫像,現在既然有了這兩張小照片,工作就好做得多了。我們先回綿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