狽相。後來莫言
把拍攝者精選出來的十幾張照片拿給我看,我感到非常震驚。那確實是些可得世
界攝影大獎的作品。無論是我臉部被泥巴擊的那張,還是我滿身滿臉黑泥而龐春
苗身上基本上還沒沾泥、但臉上顯露出悲愴表情的那張特寫,都對比鮮明構圖均
衡;無論是我被擊中生殖器痛苦彎腰,而龐春苗面帶驚恐表情彎腰扶持的那張,
還是忍受襲擊的我與龐春苗、泥土已經出手但正保持著擲拋姿勢的我兒子、狗蹲
在一旁目光迷惘地看著這一切的那張;都可以用諸如“懲罰父親”、“父親和他
的情婦”之類的題目命名之,然後觸目驚心地進入經典攝影作品的行列。
有兩個人從辦公樓廊道上下來,畏畏縮縮地走到我們面前。我們看清了他們,
一個是書店的黨支部書記,一個是書店的保衛股長。他們對我們說話,眼睛卻看
著別的方向。
“老藍……”支部書記似乎為難地說,“真是非常抱歉,但我們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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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最好從這裡搬走……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在執行縣委的決定……”
“不必解釋了,”我說,“我明白,我們馬上就會搬走。”
“另外,”保衛股長吭吭哧哧地說,“龐春苗,你被停職檢查了,請你搬到
二樓保衛股辦公室,我們在那裡為你準備了床鋪。”
“停職可以,”春苗說,“但檢查是辦不到的,我不會離開他一步,除非你
們殺了我!”
“理解萬歲,理解萬歲,”保衛股長說,“反正我們是把該說的都對你說了。”
我們互相扶持著,到了院中那個水龍頭前。我對書記和股長說:“非常抱歉,
還得用一下你們的自來水洗一下臉上的泥巴,如果你們不同意……”
“什麼話,老藍,”支部書記高聲道,“那我們也太小人了,”他警惕地往
周圍看看,說,“其實,你們搬不搬都與我們不相干,但我還是勸你們及早搬走,
‘大掌櫃’的,這次可是火大了……”
我們洗乾淨臉上、身上的汙泥,在樓上諸人的偷窺下,進入春苗的這間狹窄
潮溼、牆壁上生滿黴點的宿舍。我們擁抱著,親吻了幾分鐘。我說:“春苗……”
“你什麼都不要說,”她打斷我的話,平靜地說,“無論是爬刀山還是跳火
海,我都跟隨著你!”
——重新開學的第一天早晨,你兒子與龐鳳凰在學校門口相遇。你兒子別過
臉去不看她,她卻大模大樣地上前來,用掌尖拍拍你兒子的肩頭,示意你兒子跟
她走。她停在學校大門東側一棵法國梧桐後,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說:
“藍開放,你幹得真棒!”
“我幹什麼啦?我沒幹什麼……”你兒子囁嚅著。
“還謙虛什麼?”龐鳳凰道,“他們向我媽媽彙報時,我都聽到了。我媽媽
咬牙切齒地說,‘這兩個不知羞恥的東西,就該這樣修理修理他們!”’你兒子
轉身就走,龐鳳凰伸手扯住了他,抬腳踢了他的腿肚子一下,生氣地說:“你跑
什麼?我還有話要說呢!”
這個小妖精長得精緻而美麗,宛若一件巧奪天工的牙雕。她的小胸脯猶如蓓
蕾初綻,少女的美麗無法抗拒。你兒子表面上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但心裡早
已繳械投降。我不由得長嘆一聲:父親的浪漫戲劇正在轟轟烈烈地演出,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