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東西,直到死亡我才看清那是一滴眼淚。
鄰居李奶奶從屋裡走了出來,“我說張曉梅呀,小瑾那麼小,還病著,你怎麼能讓她提那麼重的桶?”
張曉梅頓住往外走的腳步,“喲,李大媽,我讓我家閨女幹活礙您什麼事兒了?您看不慣,我可沒待見您看!”
我放下桶,衝擔憂的李奶奶笑笑,讓她老人家安心。從小到大李奶奶對我最好,像對親孫女一樣的疼,自從十三歲和母親離開,我就再沒見過老人,重新看到熟悉的為我心疼的李奶奶,鼻子忍不住泛酸,努力忍著才沒有掉下淚來。
李奶奶搖頭嘆氣,進了屋。張曉梅又衝我說了幾句洗完趕緊做飯之類,這才轉身往外走。
我終於把水桶提進了廚房,揉揉痠痛的胳膊,走到門口把髒衣服拿到井邊。九十年代的衣服還沒有多少花哨,厚重的粗布磨得手生疼。但我的情緒卻是從未有過的激動和安然,一切重來,終於有機會彌補那些過失,終於有機會抓住幸福的尾巴,不做失敗的自己。
“姥姥——”
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從院門外傳來,我拽著衣服的手忍不住顫抖,吳海,是他來了。童年時的吳海雖然身材比同齡人高大,行事作風漸有老吳家的風範,但身上的稚氣卻沒有完全脫落,偶爾也會犯傻,偶爾也會像個大孩子。李奶奶說,吳海只會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孩子的一面,可在我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那樣,愛犯傻的大孩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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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周瑾!洗衣服呢?猜,這是什麼?”少年吳海頂著當時流行的“郭富城頭”,揪著鼓鼓的口袋,一臉得意。
我沒說話,這麼幼稚的競猜遊戲已經玩兒八百回了,每次他除了帶幾顆水果糖還能帶什麼。
“喂,周瑾,讓你猜呢,猜對有獎。”吳海一臉興奮地往我臉上貼。
如果是那個時候的我,估計早舉起滿手的泡泡拍開眼前晃眼的大頭,如今我有些捨不得。不過對當年不待見這位小少爺的行為表示充分理解,正太時期的吳大少無疑是個磨人的小破孩。
“我正忙著呢,你快進屋去吧。”我已經聽到李奶奶喊了好幾聲心肝兒寶貝兒了。
“那你洗完了來找我,我給你酥糖吃。”吳海像對寵物樣的拍拍我的頭,收到我氣惱的目光,樂顛顛地轉身,聲音萌死人,“姥姥,我可想死您了唷!”
正要進屋的吳海聽到門口的響動轉身,“周叔叔!”渾身鋪滿塵土的父親出現在院門口,吳海趕緊衝父親招手。
我的心無比激動,多年後重新見到兒時的父親,眼淚止不住的流。我埋下頭,把眼淚偷偷掉進盆裡,打散一團團細密的泡沫。
“小海來了?”父親笑了笑,往裡走。
“啊。”吳海點頭,李奶奶在屋裡叫了他一聲,“周叔叔,吃完飯我去您家玩兒啊。”
“好。我把象棋擺好了等你。”
吳海應了聲,扭頭進了屋。父親看到站在門口的我,聲音帶著疲累後的嘶啞,目光卻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小瑾,感冒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看到憔悴的父親,巨大的悲楚撞得我胸口一陣陣的痛,緩緩站起來,我想好好抱一抱父親,蹲久了的雙腿麻得邁不開腿,我只得垂下頭,遮掩泛紅的眼眶,低低的應了聲。
“還沒洗完?”張曉梅從外面回來,“趕緊洗完做飯。”
我唔了一聲,埋頭使勁搓,張曉梅進了屋,父親就著水桶裡的水洗了手和臉。
張曉梅從屋裡出來時,手裡多了件乾淨衣服,“把衣服脫在外面,別弄得家裡到處是灰塵”
父親以前是教師,因為出了教學事故離了崗,現在在建築工地開挖土機。我一直知道父親內心有著無法排遣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