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準備在這裡出海,他們計算過,從“多羅口”直接揚帆“飛雲島”,距離上要比一般的碼頭接近,而且,這裡很隱密。
但是,從這裡啟程,也有缺點,就是此地他們並不熟悉,也沒有素識的朋友可以求助,不論是僱船,備糧,以及航行方向位置的校對與觀察,海上行舟時的種種困難,便只有全靠他們自己來應付了,他們並不曾忘記—一“金牛頭府”在海上的勢力遠超過在陸上的份量!
“多羅口”這片漁村只是處不大不小的中等村子,典型的漁家風味,周遭盡是曝曬的魚網,倒翻過肚皮來覆扣在沙濱的小船,殘舊的槳舵隨處堆置或拋棄著,家家戶戶的簷下屋前,都串連或平鋪著形形式式的魚乾,空氣裡飄漾著那樣一股子腥羶味——魚腥,船網上散發的腥,以及海上吹來的腥……
這片漁村比較得天獨厚的地方,是標誌著有村尾往海中延伸出去的兩排礁岩,這兩排參差不齊的磷峋礁岩形成半弧的趨勢,看上去,便是一處天然的小港灣了,小港灣裡,另有一條石砌的碼頭可通往沙濱,一部分船艇便系在碼頭的鐵樁上,沒有靠上碼頭的船舶,有的下錨淺灘,小些的舢板梭船就乾脆拖上了陸地。
村子頭上,有一家也一樣充滿魚腥氣的酒鋪,說是酒鋪,其實還兼賣吃食與雜貨,簡陋汙穢,黝暗陰沉,人往裡一踏步,便險些被那股子異味給意出來!
揀了付靠近櫃檯邊的座頭,四個人坐了下來,他們儘量裝得土氣,扮得老實點,舉止行動也力求能夠配合此處的氣氛,但奈何究竟不是打漁的出身,更不是村子裡的熟面孔,任他們再收斂,才一落坐,已經引起周圍某些食客的注意、紛紛投過來好奇的,又免不了含有幾分夾生及戒惕的眼光。
那些所謂“食客”,一看便知道都是些習慣於海上生活的人,差不多的面板全黝黑粗糙,面容上佈滿經過長久風吹日曝後的深刻痕跡,他們大部分人皆較實際上的年紀來得蒼老,那一張張有著疏密深淺不同皺褶的臉孔上,流露著倔強、世故、悍野的韻息,更有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那種開朗的聽天由命的味道!
大鼻頭聳動了幾下,廖衝不大自在的低語道:“這地方,怎的腥氣到此步田地?好像天底下所有的臭魚爛蝦都曝曬到屋子四邊來了,還有那些坐在各位的漁夫船老大,招子賊兮兮的盡盯著人家身上看,活脫是在端詳什麼妖怪一樣,就算是我們打水晶宮來的吧,也不作興這麼個稀奇法兒哪…”
鮑貴財也吶吶的道:“怪怪了,他他們愣朝俺俺們身上看看啥光景呢?莫莫不成,俺俺們四個人裡裡頭,有有哪一位腦腦門子上多多生了一隻角?”
坐在硬梆梆的長條板凳上,宮笠沉靜自若的道:“不必多心,濱海漁村,民風向較閉塞,民情也較淳樸,他們強悍,但卻豪邁,他們猜忌,卻也易於容納事實;我們四個人是外來的生面孔,雖未鮮衣怒馬招搖相引,到底也和他們陌生不相識,更乃來自他們所不熟悉的另一個迢遠的所在,惹起他們注意與好奇,乃是不可避免的事……”
廖衝悻然道:“若非計劃在此出海,事關重大,老漢吃人家這樣盯視,早就揪開桌子揍人了!”
笑笑,宮笠道:“大可不必。”
凌濮也無所謂的道:“這些成年打漁曬網的粗人,見著個生客像活寶,看就任他們看去,難道還能看得掉一塊肉?”
這時,一個死眉死眼的店夥計慢吞吞走了過來,把那塊又黑又髒的桌布往肩上一搭,吊起眉毛,又像有氣無力,又像愛睬不理的翻動著兩隻黃湯眼珠子問:“要吃什麼?還是要喝點什麼?”
宮笠急忙向欲待發作的廖衝連使眼色,然後,和顏悅色的道:“夥計,你們店裡都有些什麼東西賣?”
那店夥計不帶一丁點笑味的從鼻腔裡哼了兩聲,毫無表情的道:“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