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蒙唐泰斯說明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讓埃德蒙為此做準備,不過埃德蒙並不打算告訴侯爵所有真相。
一方面,他怕洩密,另一方面,他作為“欽差”,天然就傾向於壟斷資訊,這樣才能維護自己的地位。
每個人只需要知道他想讓對方知道的事情就夠了,總覽全域性的人應該是他。
“陛下打算釋出一項宣言,對法蘭西人民公開的宣言。”埃德蒙沉吟了片刻之後,再說出了一部分真相,“在宣言當中,他將公開表示,並且熱烈擁護共和體制,反對現有的專制王權,他希望重新按照1799年的精神,由法國人民來決定自己的未來,用全體公民的投票來解決當前懸而未決的問題……”
“啊?”侯爵大為驚訝。
驚訝過後則是驚喜,“可以讓我看看宣言全文嗎?”
“當然可以。”埃德蒙點了點頭,然後他鄭重地從保險櫃裡面拿出了自己按照密語翻譯後的宣言草稿,然後遞給了侯爵看。“您是法蘭西地面上,除了我之外第一個看到這份檔案的人——”
諾瓦蒂埃侯爵當然知道意義重大,但是他手都沒抖一下。
當年在國民議會里透過人權宣言,見證過處死國王的投票,見過拿破崙將軍
政變,見過皇帝登基,大場面他見多了,這點小事根本撼動不了他的內心。
他仔細閱讀著文稿,斟酌著其中的每一個詞。
在政界混了幾十年的諾瓦蒂埃侯爵,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明白政治宣言裡面的微言大義,可以說一個詞語微妙的不同就會導致意思完全相反。
作為那二十年政界的親身經歷者,諾瓦蒂埃侯爵清楚地記得,拿破崙共舉行過四場重要公投,分別是1799年12月12日,這場公投拿破崙被選為擔任第一執政官、1802年的公投,拿破崙得到終身執政的權力、1804年公投,決定是否稱帝,前三場極為重要,可以說是拿破崙一步一個腳印地把法蘭西變成他的家族產業,而最後一次公投則是在1815年,那時候復辟的帝國猶如風中殘燭,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皇帝每一次都是以人民的名義,行個人之大權。
老子如此,小子當然也有樣學樣。
“正統性不足”,這是波拿巴家族的劣勢,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波拿巴家族就會採用一個新時代的圖騰,“公民投票”,以“平等”作為武器去進攻所謂的正統。
這固然是一種權術機巧,但是也是一種歷史進步,至少波拿巴家族會承認,國家主權在民,而不在君,更不在神手裡。
在現在,波旁王室正處於風雨飄搖不得民心的時期,而波拿巴家族勢弱力微,在這種情況下,重新拾起公投武器,把自己的野心塗抹上“民意”的脂粉,以此來再次對抗正統,確實是必要之舉。
很顯然,王室不可能答應這樣的倡議,在他們看來君權神授,把君王存在的合法性交給民眾來判斷和決定,不光危險,而且簡直是無恥的褻瀆,他們會極力否認和反對——但是他們越是如此,越會激起民眾的反感。
而且,在帝國時期,雖然所謂的公民投票經常被篡改和作弊,但是民眾或多或少被承認擁有政治權利,皇室雖然高高在上,但是卻必須將民眾視作自己的統治基礎。
然而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波旁王朝復辟之後卻被打碎了,路易十八國王一方面鼓吹和解、並且宣佈自己擁護君主立憲制,不想搞專制王權,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再次把君王和民眾隔離開來。
不過和中世紀不同,這一次他不用封建血統來隔離,而是用“選舉權”來隔離。
在復辟王朝時期,法律規定只有年滿30週歲且每年繳納300法郎直接稅的男性公民才有投票權,要獲取被選舉權也就是參政權,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