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折騰得夠嗆。”一提到自己兒子,小乙更是掩飾不住滿眼的驕傲與得意,眉飛色舞地說,“不過可惜,我兒子剛生我就出來打仗了。那該死的越夏國,我非要把他們打個屁滾尿流,讓他們滾回老家再也不敢來!現在我兒子已經五個月了,希望能趕在他抓周前回家去,我一直想給他買個撥浪鼓,本來想等他滿月時給他玩,現在看來只能等到週歲了。”
阿依望著他那比白日裡的陽光還要燦爛的眼神,心裡一動,勾起唇角說:
“小乙哥你一定能趕上你兒子抓周,你兒子也一定會以你這個上過戰場打過敵人的爹爹為傲。”
小乙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一張樸素的臉嘿嘿地笑著,彷彿開了一朵花一樣,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
就在這時,軍中集合的號角嗚嗚地響起,阿依一愣,之前沒聽說今晚有戰事,難道是突然決定要去攻城的?
小乙卻已經一邊撒丫子往集合地跑,一邊對阿依道別,阿依急忙喊了一句:
“小乙哥,你要當心!”
小乙燦笑著衝她招招手,那憨厚朴實尚且泛著對家中妻兒眷戀牽掛的笑臉深深地鐫刻進阿依的心裡,那笑臉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二更天,大軍向惠州城出發,確定無誤是要去夜襲了。
很快地,激烈的廝殺聲傳來,響亮得方圓百里之內都能聽到,瘋狂的、凜冽的、嘶吼的,那些聲音地動山搖地傳了過來,明明是熾熱的夏天,卻令人心驚膽寒。
戰鼓隆隆,響徹八方。
兩刻鐘後,陸續有傷員被送回來,守在醫帳裡發呆的軍醫們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的戰事似乎異常慘烈,傷兵的傷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短短半個時辰,阿依接治的十個人已經有七個人因為傷勢過重死去,一個一個血肉模糊,面目可怖,甚至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便痛苦地斷氣了。
他們死在阿依面前,無論阿依的縫針技術再怎樣高超,無論她可以配製出什麼樣的靈藥,她都救不活他們。
腦內一片空白,她像極了一尊被輸入了指令的人偶,一直在奮力地搶救搶救,重傷的人卻仍舊在一個一個地死去。
“依大夫!”小甲粗啞的嗓音帶著哭調自身後響起。
阿依心臟一緊,慌忙回過頭,小甲渾身浴血,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他已經哭成了淚人兒。阿依從來沒有覺得他這麼瘦,瘦得站在那裡像一根竹竿一樣,孤零零直挺挺,十分淒涼。
“救救小乙!”他哭著對她說,然而這一聲哀求卻與上次截然相反,底氣不足,語氣虛弱,沒有期待沒有激動,有的只有猶如一團灰霧般的蒼涼與絕望。
阿依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擔架上,瞳仁劇烈地一縮,她已經認不出來擔架上躺著的是誰了,那個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面板,便是連頭髮也被燙得只剩下一小縷,溼溼地黏在額頭上,身上的軍服彷彿融化了一般牢牢地貼在身體上,裸露在外面的面板全部脫皮,白花花的水泡破損一片,向外翻卷,就像長了一層白鱗一般讓人渾身發麻心生恐懼。
他渾身抽搐,正在不停地往外吐血,一直在吐,一直在吐,吐得身上衣服上鮮血淋漓。
全身被滾水燙傷以及從高處墜落重傷,阿依在第一眼時就看出來,她的腦子嗡地一聲,三步並兩步奔上前,小乙已經被放在地上,她跪在他身旁慌亂地叫道:
“小乙哥!小乙哥!”她的聲音不大,但卻破了音,醫帳裡的大夫全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都搖搖頭在心裡嘆息,她到底還是年輕心軟,做大夫的早晚都要經歷這樣的殘酷。
阿依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已經蒙了。
小乙哥會變成這樣她完全沒有想到,因為之前他還在笑呵呵地跟她說話,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