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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車沒注意到前面的樹林,直接從大馬路駛進來,猛停在碎石路上。兩名男子從車裡出來,其中一個拿著手電筒。他們拖著腳步朝小橋走來,邁爾斯看出其中一個人身材短矮,蹬著內八字步一路行來。另一人則是個高大魁梧的壯漢,一身深色長斗篷讓他身形顯得更巨大。他邁步有如皇帝出巡,傳來的清嗓聲彷彿在吶喊。
邁爾斯認出,小個頭的是芮高德教授,彪形大漢則是邁爾斯的舊識,基甸·非爾博士。
他大感意外地喊住他們,兩人驟然停下腳步。
菲爾博士拿著手電筒四下搜尋聲音的來源,恍惚之間把光線打到自己的臉上。邁爾斯就著短暫的燈光匆匆一瞥,發覺博士的面色遠比他記憶中更為紅潤,眼神反倒顯得茫然。他收緊豐厚的下巴,彷彿一觸即發。用黑色寬繫帶綁住的眼鏡胡亂安在鼻樑上。沒有戴帽。花白的頭髮茂盛崢嶸,有如土匪的鬍髭劍拔弩張地顫動著。他身材高大,站定著四處窺看,什麼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看到邁爾斯。
“我在這裡,菲爾博士!在橋上!你再往前走一點。”
“喔!”菲爾博士舒了一口氣。
他豪邁地踏上橋,揮舞著手杖,矗立在邁爾斯面前時,腳步撼動整座橋墩。
“邁爾斯,”菲爾博士調調眼鏡低頭俯視,像一頭碩大的海怪蓄勢待發。“晚安,請你相信我們這兩位——嗯哼——年紀老邁的學院派紳士如此輕率的舉動,當然是為了……”
橋墩又開始震動。芮高德像只狂吠的小狗,費勁擠過菲爾龐大的身軀,抓住橋邊的欄杆不動,盯著邁爾斯,臉上滿溢著強烈的好奇。
“芮高德教授,”邁爾斯說,“我還沒向你賠不是。我是說,我今天上午本來要打電話給你,向你賠不是,真的,但我不知道你在倫敦下榻的旅館,所似……”
這人也鬆了口氣。
“年輕人,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不,不,不。應該我是要向你道歉,”芮高德說。
“為什麼?”
“我說真的!”芮高德教授不住點頭說。“昨晚我開了點玩笑,從頭到尾把你和摩爾小姐耍得團團轉。不是這樣嗎?”
“話是沒錯。但是——”
“你無意間提起你正在找一名圖書館員,我當時真覺得沒有比這個更有趣的巧合了。我想都沒有想到,這位女士居然就在方圓500哩之內!我真的不知道她現在就在英國境內。”
“你是指費伊·瑟彤小姐?”
“沒錯。”
邁爾斯潤了潤唇。
芮高德教授接著說:“今天一早,摩爾小姐打電話給我,無厘頭地解釋昨晚發生的事。她還說她知道費伊·瑟彤小姐現在人在倫敦。也有瑟彤小姐的住址,而且她認為職業介紹所會安排她來找你面試。她特地打到勃克雷飯店確認這件事,”他朝肩後的汽車點點頭,“看到那輛車了嗎?”
“怎麼樣?”
“我是跟一位政府官員朋友借的,用的是公家的油。我不惜假公濟私到這裡來,就是要告訴你,你最好馬上找一個客氣的理由打發她走路。”
芮高德教授的臉在升起的月光下映著白光,斑駁的胡碴不再令人覺得逗趣,他的態度十分認真。他左手緊握那根刺殺荷渥·布魯克的黃木藏劍粗手杖。好半天之後,邁爾斯·漢蒙德才回神過來,聽見潺潺溪流聲,看見菲爾博士朦朧龐大的身軀,矮胖的法國紳士右手仍然緊抓橋下欄杆。這時邁爾斯後退了一步。
“你也是嗎?”
芮高德教授挑高眉毛。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芮高德教授,我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警告我,要我提防費伊·瑟彤小姐。真的夠了,這些話我已經聽膩了!”